她本来也是不学的,是父亲想把她嫁到书香门第,才让她平时学一学,免得到时候和丈夫没话说。这些人学了有什么用?
“当然,”秀英一脸骄傲:“我能当上管事,多拿一份钱,就是因为我认识二百多个字,还会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呢。”
说着,秀英又叹了口气:“当初进厂子,拼了命地赚钱,是想着送那臭小子去上学,结果倒好,我也学会了,我家丫头也学会了,就那小子天天不开窍,笨得跟他爹一样。”
徐若薇:“……”
她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秀英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徐姑娘,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拿的月钱是咱绣品厂的女工们凑的,学堂里的夫子六七个加起来也没你拿得多。你也不光是要在晚上教一教咱们,白天的任务其实也很重。”
徐若薇一愣:“你们白天不是要干活吗?”
“是,”秀英又叹了口气:“我们请你来,除了自己想学,主要是想请你教一教家里的丫头。”
秀英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面的路,又好像在看着不知名的远处:“我们在厂里干活,挣着比男人都多的工钱,过着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的日子。家里那些杂事都不用我们干,家里的事我也有说话的份。以前我做饭他们吃,刷个锅的功夫他们都吃完了,现在我要是忙的几天不着家,说哪天要回去,他们都置办好一桌子菜等我,等我来了才吃饭。”
徐若薇出神地看着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多说一些,多说一些这样的话,她听几天都不腻。
秀英却顿了顿,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可家里的丫头还过着之前的日子,我没干的活,很多都压到丫头身上了。我们想着,不能让丫头们再走我们的老路,那就得识字,得学习。”
秀英的情绪重新高昂了起来:“厂子里有厉害的,挣了钱不给家里兄弟,要自己攒着去上学。我们给她凑了凑,凑够了学费,让她学好了抽空回来教一教我们。有个家里富裕的,还有个着实疼闺女的,磨了几个月也应了。”
“我的丫头没那么好命,她得自己攒,我再帮衬帮衬,到时候也能去。出来像绿柳姑娘一样,做个大管事。或者像莲香嫂子一样,当个女医,那天在医馆训她公爹的时候可威风了,头头是道,还是为了他身体好,让人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嗯,进厂其实也不错,她学得多,肯定比我现在还好,在这儿也自在……”
秀英絮絮叨叨,把农庄里的职业数了个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厂子大门口。一群年龄各异的姑娘已经等在里面,正期待地看着她们。
“姑娘,我最后再问一句,月钱是高,但这活也累,你想好了吗?”
隔着大门,徐若薇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的姑娘各个抬着头,眼睛在阳光下仿佛正闪着光。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秀英一下子就笑开了。她好奇道:“刚才就想问你了,你带着这么个东西,眼睛不花,不难受吗?”
徐若薇一愣,笑着把一直带着的幕篱摘了下来:“难受,挺难受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