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北国的太守现是徐卓。
徐卓早得通报,已在郡界相迎。
如前文所述,兖州的郡很多,但大部分的郡占地都不大,就拿这个济北国
来说,其南北长度不足二百里,东西最宽处长度也不过只有百里上下,辖县只有三个,便是由北而南卢县、蛇丘县和刚县,卢县是郡治。
县虽少,但三个县都是大县,凡县中百姓万户以上者,长吏称令,万户以下者称长,这三个县就像兖州其他的县一样,都是大县,县的长吏都是被称为县令的,不过现今战乱已久,先是受黄巾之乱,继而又是荀贞和曹操两次大战,因此亦和兖州的其他郡县一样,济北国的这三个县虽然现在长吏还名为县令,可其实县中的人口皆已不足万户,少者乃仅三四千户。
闻报徐卓候迎,荀贞下车,与他相见。
两人见面。
徐卓虽执礼甚恭,下拜行礼,然难掩其年轻雄武的神色。
想当年,徐卓还只是荀氏私塾中的一个学生。
哪里能够想到,转眼长大成人,已是如此英武的一个青年人!
荀贞心中欢喜,亲手把他扶起,说道:“你给我上的那些书,我皆仔细看过,你在济北做的不错,军事也好、政治也好,都搞得很好。”
徐卓谦虚说道:“卓有何才,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依循明公的指令罢了。小有成就,那也是明公之功。”
荀贞指着他,笑道:“你学会拍马屁了,这可不好!”
徐卓呲牙一笑,遂把他带来的郡府从吏一一给荀贞介绍。
郡府诸吏都是从本郡辟除的,荀贞听徐卓介绍,泰半俱为济北当地的士族子弟,其中也有几个族姓不显,然观彼等体态,却皆颇为健壮的,举止之间,亦少文气,却多轻脱。
荀贞就问徐卓这几人的来历。
徐卓说道:“此数君俱济北本郡的义士,昔抗黄巾,后助我军败曹东郡之寇,悉极有功,而且在乡间很有声誉,所以卓就把他们辟为了鄙郡府吏。”
这话说的委婉,不过荀贞听了出来,心道:“原来是济北当地的轻侠之流。”
却这徐卓少年时曾作过轻侠恶少年,后虽折节读书,如今更已为成为一郡太守,堂堂二千石,然到底少年时的习性难改,如今他对轻侠之流还是甚为亲近,是以,便把此类济北郡内有名的大侠,也就是所谓的“义士”都招入了他的郡府,或出为吏,或做他的护从,——这也算是徐卓与华歆等人为政的一个不同吧。
当今乱世,正是要用到勇武之士的时候,对徐卓的这样作为,荀贞当然不会指责,反而与他招揽来的轻侠之士,态度和蔼的说话,引得这些轻侠无不受宠若惊。
前往卢县的路上,一路所见农田多有荒废。
荀贞感叹不已,与徐卓说道:“虽然武备必不可少,但在农事上,你也要多下些功夫。”
徐卓应道:“是。”
荀贞说道:“我在历城的时候,听闻子龙、仲仁说,青州黄巾现多已逃窜至北海等地,然济南郡等地仍还是有些黄巾的,流民亦不少,你可与子龙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济南等地的黄巾、流民,特别流民招来济北,使屯田耕种。”
徐卓说道:“明公说的此策,卓此前也想到,并且也试着做了,但效果不大。”
效果不大,这是能够理解的。
荀贞毕竟是和黄巾打过好几场仗的,徐卓作为他的属吏,去招揽黄巾来济北屯田,那肯定不好做到。就算黄巾军粮食匮乏,他们也定然是轻易不会来的。
其实,荀贞对黄巾军的俘虏还是相当善待的,并没有像其他与黄巾军作过战的将领,如皇甫嵩、朱俊等一样,杀戮甚重,可终究他还是敌人,依然难以招揽。
荀贞听了徐卓这话,心中想道:“却能寻个什么法子,让黄巾军能够相信我,肯来依附於我?”
本心而论,荀贞是真不想再和黄巾作战了,他对黄巾实际上是保有很大同情的,黄巾都是老百姓,尽管其间也有杀烧抢掠之徒,可大部分的黄巾都只是乞活而已,又无什么深仇大恨,哪里值得打来打去?若能不战而得到他们的来投,岂不是最好不过?
并且如在历城时的估算,那青州黄巾而下犹有数十万之众,如果能把他们都弄到徐州、兖州,那绝对是足够充实徐、兖之地的民力的,特别是於现下郡县残破,百姓十室半空的情况下,这更是一份重要的劳动力。
只是暂时却无办法,想想也只能算了。
沿途所见,田地荒芜,入到卢县县内,堂堂一郡之治,街上亦人烟不多,观之竟有飘零之感。
到堂中坐定。
荀贞问徐卓,说道:“我闻卢县有大姓甘氏,素来称雄乡里,然而你适前介绍郡府诸吏时,我却怎不闻有此姓?”
刚才路上的时候,因为有众吏随行,没法问,所以到了堂中,荀贞才私下问徐卓此事。
徐卓答道:“诚如明公所言,甘氏在卢县当地,可称豪姓。唯其族中人依仗族势,多横行不法,鱼肉百姓,黄巾乱时,他们与黄巾勾结,曹孟德与明公为敌,他们又与曹孟德互相勾联,因是卓在查明他们的不法事后,就将其族中凡涉案之人尽数收监,依律罪之,其有当斩者,卓已呈请州府核验,只等州府的判决下来,就要对之行刑了。”
徐卓算是轻侠出身,他了解轻侠、豪强们的脾性,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非得以严厉的手段打击不可,其实也不止卢县的这一个甘氏,济北三县之内的那些不法轻侠、豪强,现而今基本上都已被徐卓收拾的妥妥当当,——这却是与荀贞治兖之策正好吻合。
荀贞听了,点头说道:“对於不法豪强,固当依法惩之,但却不可杀戮过胜。你若是因此而被传出酷吏之名,对你日后在士林中的声誉恐会不好。”
荀贞对徐卓真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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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卓泰然应道:“只要能助明公成就大业,及一展卓胸中抱负,士林声誉於卓,如浮云哉!”
……
巡过济北三县,继续南下,至东平国。
东平国与济北接壤,位在在济北南边。
东平的辖地范围与济北相仿,只比济北略大了点,不过郡内的县却比济北多了一倍多,共有七县。——弹丸之地就有七县之多,由此即可见,昔年太平盛世之时,东平的人烟有多稠密。只不过如今东平国各县的民口也是急剧减少。
东平相李瓒是荀贞同乡士人中的前辈,荀贞到东平前,提前传檄他,叫他不必郡界相迎,但是李瓒是个守礼的儒生,未从荀贞此令,仍至在郡界迎接。
荀贞听报之后,在离郡界还有一两里的地方,就从车中下来,徒步而前,带着郭嘉等人去与李瓒相见。
便且不论李瓒是颍川士人的前辈,徐卓是后生。
单从李瓒所带的从吏,就可看出他与徐卓的不同。
徐卓所带从吏,不乏勇武雄健之士,而李瓒所带的从吏,却尽皆高冠儒士。
於远近颇多荒废的田野间,远远地看到官道上这一干衣袖飘飘的儒生,蓝天之下,竟是给人一种异样之感。
不等荀贞到近,李瓒撩衣,像是要行礼的样子。
荀贞慌忙赶上两步,把他拦住,说道:“李公!贞岂敢受公之拜?公可千万莫折煞我了。”
李瓒执意行礼。
荀贞拦阻不得,只好让开身子,权当是受了他半礼,并下揖还礼。
东平国的郡治在无盐。
无盐位处在汶水以南。汶水整个的东西贯穿了东平国的郡内,正好把东平国大致的分为北边和南边两个部分,是东平国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
——同时从汶水上分出了许多的支流,分向南或向北流淌。
自东平国北边的郡界入境以后,第一个是富成县,然后再前行是章县,接着就是汶水了。
沿途所见,河流密集,土地肥沃,然与在济北所见的情况大差不差,荒芜的田地也有不少,在农间耕作的百姓并非很多。
荀贞与李瓒同车而坐。
他一边打望车窗外的景象,一边问李瓒,说道:“李公,现在东平的民口数量,比之公上次上书郯县时,可再有增长?”
李瓒回答说道:“瓒自到郡以来,广招流民,并把明公分配下来的黄巾降卒妥善安置,现今民口数量比之三初到俊时大约增长了万余口。”
李瓒是李膺之子,乃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传统士人,他治理郡中完全按的是儒家的那一套,爱民重士、轻摇薄赋、重视农桑,乃是以礼义治民,加上他名声很好,名望又重,所以他主政东平的这些时月,从外地而来投奔於他的士民数量还是不少的。
就整个兖州来说,流民招揽到的数量,可以说东平国虽然郡不大,於考课中,却是名列前茅。
前行不是太远,李瓒朝道路西边指去,说道:“明公请看,这一大片田地,现於上面耕种的就是瓒安置的流民。这些流民有的从青州来,有的从兖州别郡来。他们到了东平后,瓒竭尽所能分给他们田地、粮种、耕牛,让他们在这里安下家来。”
荀贞说道:“公在郡中,招徕流民,爱民如子,此皆德政。我在济北的时候,徐卓在这方面所为,远不如公甚矣。公若有暇,不妨去书徐卓,教诲下他,该如何在流民这块儿施政?”
李瓒说道:“徐济北治郡严厉,豪强慑服,如今济北值此战乱之世,而我闻之几乎路不拾遗,此我不如徐济北远甚矣。”
相继巡过富成、章县,渡过汶水,到至无盐,已是荀贞到东平郡的第三天了。
在无盐休息了一天,荀贞命车驾西行。
却是去了无盐西边的寿张县,即鲍信战死之地。
於此地,荀贞对鲍信做了些祭奠。
为何要专门跑这一程,祭奠鲍信?
乃是因为鲍信此人名义甚佳,乃是个忠义之士,他是泰山郡人,泰山属兖州,他在兖州的声望不低,此是其一;东平与泰山接壤,因此他虽是敌对的一方,但荀贞如果对他做些祭奠,也是能收揽到一些东平当地士心的。
祭奠过了报讯,又巡过东平余县。
这日荀贞离了东平,南下任城国。
……
任城国是兖州最小的郡,辖县数与济北一样,三县,但面积比济北还小。
任城相现为荀悦。荀悦是荀氏八龙中大龙的儿子,荀贞得叫他一声族兄。
荀贞到任城之前,也遣吏告诉他,叫他不必相迎,可是荀悦和李瓒相同,还是到郡界迎接。
见到荀悦,荀贞握住他的手,笑道:“阿兄,前日我读你遣人送到郯县的大作,读完之后感觉受到的启发很多,但是观兄那篇大作似乎还未写完,不知可有下文?”
却是荀悦在任城治政的空闲时候,写了一部政论的文章,起名叫做《申鉴》,阐述他对治理百姓、治国安邦的一些政见。
——这个《审鉴》,於原本时空中,荀悦也是写的有的,只不过当时他写的年代比现在这个年代要稍微晚一些,而现在因为他已经出任为了一郡太守,又加上兖州多遭战乱,现在急需要做的是安定内部,所以他的这一部书却是提前就写出来了。
听到荀贞这话,荀悦回答说道:“呈上的是我暂时写好的。的确还没有写完,剩下的还正在写,等写好之后,我会再遣人呈送州府,
请贤弟指教。”
荀贞连连摆手,笑道:“不指教、不指教,兄之此文,我虽然只是读了你成给我的那一篇,但已是惊世之良作,兄可谓如椽之笔也。”说着,引用了荀悦乘给他的那部《审鉴》中的几句话,接着说道,“就这几句,即是治国良策。兄公务之余,可以加紧继续写此作。等书写成全篇,我打算将之下发给徐、兖各郡长吏,叫都细细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