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破竹,径至亢父者,表面上看是因乘氏的李进之叛、及兖州州府的万潜勾连陈宫,与曹孟德里应外和,然究其根本,昭以为,实则是公达在兖州此前的施政出现了偏差错误。”
荀贞问道:“张公,你觉得是出现了怎样的偏差错误?”
张昭说道:“公达之错,在当时不该严惩张观。”
荀攸严惩张观这事儿,如前文所述,是因为荀攸在兖州分田、牛、粮种於百姓,因而使从附於兖地士绅、豪强家的当地百姓或有离去者,这张观很生气,就派人毒杀了官寺分给百姓的牛,事情暴露出来,荀攸依法惩处。——这件事,在最早荀攸报上来时,徐州州府内就已经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支持荀攸严惩,一种以为张观家是兖州的名门大姓,不宜重处。
荀贞不置可否,说道:“张公,请你继续说。”
张昭没有提当时徐州州府内部的不同意见,只说兖州当地因此而发生的事情,往下说道:“张观者,刘岱之故吏也,万潜之旧友也,万潜当时曾为张观求情,但没有用处。昭闻万潜出而与人言道‘使君法严’。明公,治国理政,固当严明法纪,然‘刑不上大夫’,春秋之义也!
“兖州毕竟新得之地,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多还是要靠像张观、万潜这样的本地右姓士绅,公达严惩张观,从表面上看,固是制止住了兖地豪强、士绅阻挠自家门下的徒附离开、改从官寺得田的违法行为,可是若张观、万潜者,却不免会心中怨恨,於是遂就有了乘氏李氏之叛,有了万潜之私通陈宫、曹东郡!使我济阴、山阳浴血得之,失之却速!
“於今明公虽然击败曹东郡、张孟卓,收复了济阴、山阳失地,然以昭愚见,公达的严刑峻法、治兖之策,若是不得改变,恐日后还会重蹈覆辙,故事重现!兖终不稳。”
张昭的这一通话,除掉他明面说的东西之外,如往深处根究,其实正代表了徐州士人和颍川士人在治国理念上的两种区别。
颍川此地,仍如前文所述,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深受法家的影响,如申不害、韩非子等这些法家的名人,都曾经长期地活动於颍川一带或其周边,因是颍川的士人家族一直以来都有个特点,即是家传律法的士人家族很多,如郭嘉之族阳翟郭氏、钟繇之族长社钟氏,皆是世善刑律。善於律法,那在治国理政上,当然就会以律法为重,而徐州士人并无此传统,所以,以张昭为代表的徐州士人在这方面,就理所当然地会於治兖之策上边与荀攸产生分歧。
荀贞问道:“张公,如何改变?”
张昭说到:“民,为国之本;农,为民之本。这些年来兖州先经历黄巾之乱,继而曹操又与明公争兖,战至如今,百姓流离,地方荒芜,为了使兖地能够尽快地恢复元气,重视农业、发展农桑,这是必须的,给百姓分牛田,招揽流民等等这些政策,自是可以继续实行,昭并无异议。……唯是对待像张观、万潜这类的地方豪强、士绅,以昭愚见,是不是应该可以稍微地给以一些优柔抚待?当然,如有那违纪枉法,造成恶劣影响的,则可杀之。”
张昭的这番话,说白了,意思就是兖州之前的那些政策对百姓有益,可以继续使用,但对兖州的士绅、豪强则未免就嫌苛刻了,因此,他认为需要改上一改。毕竟在地方上说了算的、有势力、有影响力的,并非黔首小民,而正是这些士绅、豪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那么为了“稳定地方,避免再发生叛乱”,对士绅、豪强就不能再一味地严惩待之了,而应改弦易张,换以优抚尊崇,以此来收买他们的忠诚、人心。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在对待兖州的豪强、士族和百姓这两大阶层此块儿来说,应该是对豪强士绅更好一点,重视他们的利益,不能再激起他们的反乱。
荀贞听了,仍是不置可否,问荀彧等人:“卿等以为何如?”
堂中籍贯徐州的士人,如广陵陈端、广陵秦松等,包括兖州籍贯的士人,泰山高堂隆等,或出言表示对张昭此议的支持,或虽未言语,然脸上露出赞成之态。
荀贞问荀彧,说道:“文若,卿意张公此论何如?”
荀彧说道:“张公此言,言之有理。”
“言之有理”是个艺术性的回答,看来是同意张昭的意见,可如果下边再接上一个“但是”作为转折,那就会变成不同意了。——亦即是说,“言之有理”其实是个含糊的回答。
如此,则荀彧究竟是赞成张昭,还是不赞成张昭?
通过之前荀攸惩治张观之时,荀彧对之的表态,荀贞是能够猜出他的态度的。
不过,荀彧这会儿只是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底下却没有再说了。
他不肯再说,这是为何?对他现下的心思,荀贞亦是能猜出来的。
说到底,荀贞目前的班底是以颍川人和一些他昔在冀州时的故吏、故将为主,但他的地盘现在却是以徐州为主,那么对张昭等这些徐州本地士人的政见,荀贞也好,荀彧等也好,他们这些外来人就必须要给以足够的尊重和重视,如此,即便是不认同张昭的此个论策,身为荀贞的同族、作为当下荀贞府中的群吏之首,特别是,作为荀贞帐下颍川诸吏,包括大部分荀贞昔在冀州时的故吏、故将的整体代表人物,眼下而言,也的确是尚未到荀彧正式表态之时。
荀贞点了点头,也没追问,转而问余下众人。
一人大声说道:“嘉以为,张公之策不可取也!”
说话之人,相貌丑陋,却神色骄傲,非是别人,正是程嘉。
程嘉的个子矮,方才张昭、荀彧等说话的时候都是坐着的,但他如果也坐着,於这么多人间,就会很不显眼,於是他一边大声回答荀贞的询问,一边从席上起身,站到堂中。
荀贞说道:“君昌,你是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