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野心想,我见过的渣,数都数不清,多如恒河沙。
路野回复:“现在大家顶多骂我们两个不是人,不会想到其他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想办法帮你解释一下。”
海远回:“不用了,麻烦。”
以前都是海远一个人被当成人渣,现在有人陪着,已经挺好了。
周颖知道他俩不肯把事实说出去,一个早读叹气三十回。
周颖差点当场给海远打造一面“为民除害”的锦旗。
这操作,确实很爽,确实解气。
这得是心理素质多好才能在老师们的压迫下坚守立场啊。
但是……班里同学都在说这事,解气是解气,但他们看海远还是觉得害怕。
因为大家觉得海远不过是另外一个张得志而已,校霸就算换了个人,那不还是校霸么。
周颖后边的李宇听她净叹气,安慰她:“你觉得章修被冤枉了我知道,但他平时老跟九龙头那些人一块,也不学好,现在不就换个学校读么?以后朋友圈还是继续点赞。”
“你……”周颖捂住额头回身,把李宇的英语作业扣下了,让老师骂死他!
点个毛赞,早删好友了。
周颖也生自己的气。
之前是脑子进水了吧,觉得路野不做人。
她挺长时间被同学嘲笑玩笑,章修说要替她欺负路野。
她跟章修说算了,但是章修给路野桌兜里放死老鼠,她也没去说。
周颖把自己的英语作业也抽出来了。
让老师一块骂死她算了!
路野一节课上得十分专注,但海远就是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下了早读海远问路野:说:“郑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路野说:“没事,就说了下章修已经收拾行李准备滚回去了。”
海远说:“滚回去继续祸祸其他女孩儿么?”
路野心想那应该不敢了,城东野哥毕竟是业界顶流,专治各种不服。
只要章修不是脑子彻底不清楚,应该就不敢了。
但他得赶在海远之前去把章修收拾妥了。
海远看路野,感觉他心里有很重的事,是有负担了?
这世上有人心大,兜得住天地万般。
有人怕事儿,什么矩都不敢逾。
平时海远看不上那种怕事儿的人,但现在如果是路野怕了,他只觉得让路野也跟他一块承担种种误会,不好。
学神呢。
海远闷闷地说:“你别被策反了。”
路野看他。
海远看回去,“你还好意思这么一副我不信你让你很伤心啊的表情对我?我就问问你,昨天你是不是觉得,我把钱放你那儿了准备阴你?”
路野:“……”
哦,忘了,一言不合就化身哥斯拉的安哥拉,很记仇的。
路野说:“错了。”
海远说:“错了就行了?这事儿必须得销账!”
“哦,”路野低头叹气,拿出昨天没吃成的巧克力派撕开袋子,“要销多少?”
海远本来气到要清零,一看路野都不敢太用力怕扯到伤口的样子,凶巴巴地说:“两个点。”
路野一下笑了,“这么狠?”
海远说:“必须的。”
海远拿出手机,输入:
曝光千纸鹤丢脸,+2;路野竟然觉得我会陷害你,+2。
海远给路野看手机,现在他只欠路野93分了。
路野看着这个积分,心里那些阴暗暴躁一点点离开,他觉得海远这个分扣得这么慢,是借着这个,保护自己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跟他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哪哪儿都不一样,充满了暴躁,但暴躁都很干净,为了那一点别人可能觉得有点傻气的正义。
是个小天使吧。
小天使今天估计麻烦不小,路野给大白发了个消息,“白哥,出来干活。”
大白一看消息就一个激灵,被路野叫哥,那得是什么天塌下来压倒房子的大事儿啊。
中午,章修家人到了好几个,他们先是去给老师送礼想压。
发现张辉为了保护张得志,安排了必须把章修送走之后,他们知道处理不成,于是使用底层人民维权使用最熟练的一招。
中午吃饭之前,章修家人在学校门口扯了一条白底红字的横幅。
“安平十三中无缘无故开除学生,十分恶劣!欺负农民的孩子!”
然后章修父母到9班门口堵海远。
全班同学都觉得要发生血案了。
章修父母冲着海远扑通一声跪下:“求你了海同学,我家就一个儿子好不容易供到了十三中,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海同学!他真不是故意招惹你的,你打他骂他都行啊。”
-“你去跟老师说清楚,钱是你放的,不是小修!”
海远还真没见过这么一家人。
根本不讲道理。
他们知道章修退学已成定局,还要不遗余力地搞臭海远。
这事儿对他们有没有好处他们不在意,只要对海远有坏处就行了。
章修站在楼梯边,接受一拥而来同学们的眼神问候。
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看到这一幕。
他尽力掩饰的穷跟土,在示众。
农民父母的衣着谈吐暴露了他的家庭条件。
他要回家,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只有好几个蛇皮袋。
他爸还吐了口痰。
这一切都比海远逼他退学更像凌厉凶狠的耳光。
父母强撑着给他打的那些钱,成就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
那些钱都用来给张得志或者跟所谓的哥们儿混了。
自尊心千疮百孔,所有他装出来歌舞升平,刹那间,现了形。
他太虚荣了,没得到的一切,拼命去抓。
但抓了满手的泡沫,一戳就破。
想笑。
因为自己确实挺好笑。
海远对付不了不讲道理的长辈,总不能上手打人父母。
他阴沉地站着,面无表情。
海远觉得自己身上戾气全都被轰了出来。
周围全是窥探的眼。
他不在乎,他只想让这对教不好自己孩子的父母闭上嘴。
路野走过来对章修父亲说:“已经报警了,您再等等,警察就过来了。”
章修忽然发疯一样推开人群,拉着父母说:“走!”
章修父母不知道他假装是周颖男朋友这些事儿,但是他们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因为从很小开始,章修就会对女生做一些不太好但也不过界的事。
他们知道自己儿子猥琐,但是男孩儿嘛,这些都是小节。章修在县里成绩是很不错的,成绩好就行了。
章修狠狠地对还在犹豫的父母说:“给你们三个数,不然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海远心想五层不一定摔得死,建议去市中心西定大厦跳。
哦还是不要了,海珍在那附近上班。
同一时间,大白带人把校门口那几个拉横幅的章修亲戚围住。
大白请来的这些人,一个个花臂、弹簧.刀、洗剪吹。
无一良民。
大白看着章修的叔叔婶婶表哥表姐之类的亲戚,说:“城西刀哥,听过吗?”
竟然还真有一个听过的。
大白说:“刀哥让你们一分钟之内收拾了横幅滚,要不然,你们家,别想再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听说你们家有个女孩儿在旁边职校念书呢,是吧?”
三十秒不用,他们就收拾了横幅。
其实说起来,也挺简单的。流氓要用流氓的逻辑对,刁民怕刁民。
大白把这些人唬走之后自己一身汗,靠,路野竟然让他用刀哥的名号,保佑刀哥别知道这破事儿。
章修这一家子为学校贡献了整整一礼拜的茶余饭后谈资。
郑老师想到这些破事儿就头疼,他真的怕路野开了口子,从此不顾前途了。
直到周六中午放学,周颖来找他。
周颖跟郑老师说:“老师,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海远跟路野过分,好多同学在背后说海远。您知道为什么吗?”
郑老师说:“因为不是单纯为民除害,海远本身就是害。”
“老师,”周颖红了眼,“海远不是害,我才是害……”
把一切都告诉郑老师之后,周颖说:“下礼拜一我要做课前PPT展示,行吗?”
郑老师戒烟很久了,今天受不了,从老吴桌上摸了根烟,答应了周颖。
郑老师觉得自己冤枉了路野跟海远,得想办法补偿,但是打开手机,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给久大附中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声音听得郑老师就来气,郑老师骂了半天,最后让久大附中那朋友帮他去查,海远到底是为什么退的学。
那朋友说:“我就是个老师,不是搞情报工作的。你这么上心?”
郑老师说:“我这孩子明显有救,我得知道他成绩到底为什么屎一般。”
“哎,”那朋友叹气,“你就是个老师,不是牧师……”
“少废话。”郑老师挂了电话。
这礼拜郑老师都忘记给一带一活动布置什么任务了,但是作业布置得特别凶,大家摸鱼失败,各自找自己的带友一块半写半抄的过了一天。
周日下午返校,上完课,郑老师安排了星期一班会课的课前活动。
班会课他会安排同学们上台来做一些展示,只要是学生感兴趣的都允许。
这天安排了周颖,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周一上课前吵吵闹闹的,海远给路野一袋枣。
林姨寄来的东西他连纸箱都没拆,放宿舍公共区域了,让室友随便拿。
但是大佬可能不太清楚自己在别人那是什么形象,谁敢去拿他东西吃。
路野平时不爱吃零食,也没动过。
路野看着海远放他桌上的红枣,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我为什么要吃枣?”
海远说:“你流血了你不知道啊,我妈说红枣补血。”
“柳姨……”路野有点想笑,“没让你给三班向明送一袋啊?”
“哦,”海远说,“是我后妈林姨。向明谁?”
路野哦了声,还以为柳云铁汉柔情了。
路野说:“向明就是那天把我堵厕所被你打出鼻血的那位。”
“他为什么打你啊?”海远之前一直也没问路野的事儿,路野不想说他就不问,今天一个没管住自己就问了。
路野说:“我弟得罪他了。”
海远说:“啧,我就觉得你弟是个干大事儿的,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帮我把我弟剁了?”路野说,“暂时应该还用不上,谢了啊。”
海远又啧了一声,上课了,路野把新疆和田大红枣放他桌兜里。
郑老师进来的时候老吴跟寇大侠也进来了,有老师听课是很正常的,但是老吴跟寇大侠这个组合,是不是哪儿不对。
老吴跟寇大侠一人拿个凳子坐到了海远旁边。
海远不会因为有老师听课就不睡觉了,但是路野觉得他不能。
海远趴下去的瞬间路野手从桌兜下面拦了拦海远,海远一凝眸,路野感觉自己又得给自己找墓地了。
路野低声说:“我肚子疼。”
海远皱眉,还没好,不是已经给他买了粘合剂了么,用没用啊?是不是非得看着他他才用?
海远调整了一下,坐直,看讲台。
周颖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说:“今天我的展示名字叫做‘面具’,我先问个问题,有没有哪位同学觉得自己没有戴着面具的?”
海远愣了愣,看周颖。
9班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戴了面具,还算挺诚实。
海远感觉旁边路野的手蠢蠢欲动,他立马把路野的胳膊摁住,眼神警告:你是不是还打算举手说自己没有戴啊?你得了吧,全十三中你戏最多,我都得屈居第二。
路野被海远捏着胳膊肘,少年的手很纤细,看着刺儿刺儿的一个人,手心其实挺软的。
路野只是想拿个枣来吃而已。
台上周颖这一互动环节过去了,海远才松开路野。
路野喉结滚了滚,抬头。
周颖说:“我想给你们看的,是咱们班章修同学面具下头真实的样子。”
周颖的PPT翻页,海远跟路野对视一眼,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