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吧。”若是无缘,为何梦见的人与她会是一张相似的脸。
——
容莺被留在宫中,梁王府的人也并未觉得例外,毕竟皇后是个宽厚心软的人,意外的是容怀璟肯让容莺住在东宫。
虽然心中不解,可太子都没说什么,他们何必去管着闲事。
容莺起初得知能留在太子身边,如同是撞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整夜睡不着,直到第二日醒来,才发觉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东宫有上好的银丝炭,不会熏得屋里都是呛人的烟。如今春寒未退,地上还铺着软和的绒毯,殿内暖融融的,她在屋里穿着单衣也不会太冷。
每日里都有太医来为她诊脉,除了要喝下那些苦到作呕的汤药以外,这里再没有半点不顺心的人和事了。也是因此,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祸事,让太子哥哥不高兴将她赶走。
容怀璟看出她的心思,便让人带她偶尔去和皇后说说话,也好不再那般胆怯怕事。
容莺在东宫待了有些时日,却很少与容怀璟说上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忙于政事,闲下来也不会亲近她,甚至有点像是在刻意避开。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会让人往她的住处送去新鲜的玩意儿,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她不求能得到太子哥哥的另待,只要偶尔能远远看上他几眼便满足了。
容莺受着这些荣宠,却又忍不住担心有一日回到梁王府,又会成为那个无依无靠的庶女。
她中毒后一直体弱,余毒未清使得时常头痛,如今调养了一阵子,已经好转了不少。
侍女端来汤药,望着黑褐色的药汁,容莺在桌前坐了许久。侍女以为她又和从前一番,喝口药还得做好一会儿的心理准备,笑笑也不说话,给她留了一碟蜜饯,说道:“郡主早些喝药吧,莫要将汤药放凉了。”
她应了一声,说道:“你们先去做别的事,我晾一会儿。”
身体好了,她就会被送回梁王府吧。
容莺一想到从前的处境,心中便只剩下恐惧。
她端起药碗走到了窗前,只犹豫了短暂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将一碗苦涩药汁尽数倾倒在了栽种着栀子花的盆土中。
——
下朝后,容怀璟如往常一般,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了一个躲在树后,偷偷看他的身影。这次他也装作了没有发现,任由她做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听教习容莺的夫子说,她虽不是天生聪颖,学习上却十分勤勉,生怕学不会就要被赶走似的。这样谨小慎微讨好人的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心对她有什么苛责,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便想着怜爱她几分。
皇后对她心生怜惜,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小妹比她还小上一岁,对她也算不错。
唯独容怀璟比起从前,还要更疏离她几分,约莫是因为那些混乱的梦,让他难以在清醒后面对与梦中人越发相似的这张脸。
在东宫留了快一年,身体却一直没有好转,随着冬日近了,还大有恶化的趋势。容怀璟召可太医询问,太医却说每日都照常喝药,按理说也该好转,始终寻不到缘由。
他心中也有了疑虑,正巧司衣局送了新制的冬衣。是件鹅黄的夹袄,边上还圈了兔毛,想来也和她十分相配。
容怀璟亲自去送的冬衣,正遇上出来的侍女,他没有让侍女通报,径自走了进去。屋里还散发着汤药的苦涩气味儿,他走近,却没在桌前发现容莺的身影,转而看到她在窗外倾倒什么,一回神发现他,被吓得僵站在了原地。
她手上的药碗已经空空如也,方才倒了什么已经不必言说。
容怀璟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转而心头升起了一股火气。
容莺惊骇于他在此刻出现,如今倒药被抓个正着,她算是百口莫辩了。一时间手脚也仿佛僵麻了,就那么站在那无措地看着他,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被抓包的羞愧。
他这样聪明,几乎是立刻就能想明白。
“倒是我小看你了,原也是个不老实的。”他冷笑一声,微勾的嘴角像是噙了抹霜。
容莺身子一颤,立刻便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哑声开口:“太子哥哥……我……我知道错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说道:“不要在我这里自作聪明。”
她以为要被赶走了,然而紧接着也只听他说“没有下次”,说完他便走了,将一沓冬衣扔在了软榻上。
直到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容莺还呆呆地跪在地上。
当晚她就做了一个梦,梦到母亲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跟着一个男人跑了。她追了很长一段路也没追上,最后周围一片漆黑,都是扑上来要撕咬她的恶鬼,她害怕地往前跑,却撞到了容怀璟身上。
他皱着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将她一把给推开了,身后的恶鬼立刻张扬舞爪的扑上来要啃食她。
容莺惊叫一声醒来,冷汗涔涔浸透了薄衫。
殿内一片漆黑,侍女也去睡了。容莺看到窗缝漏进来的冷白月光,平息心情后悄悄推门走了出去。
月色寒凉如水,树影映在砖石上,偶尔有凉风吹过,斑驳疏影颤巍巍地动起来,像是冷泉中的波澜一般。
她要是回了梁王府,再见到太子哥哥的次数也会变得屈指可数。
容莺穿得单薄,在院子里吹着冷风,想让噩梦消散。然而正是这样想,她却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缓步走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