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钥匙

“没错, 确实消失了。”

静室里陈列着一把躺椅,边上很讲究地摆放了一个香炉,男人静静躺在椅子上, 眼睫一动不动, 瘦削苍白的脸被烟雾笼罩, 显出几分出尘缥缈。

匆匆赶来的心理医生结束催眠后, 脸上露出了喜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键事情,但却查探不到其他人格存在的痕迹了。恭喜, 先生的精神状况痊愈了。”

这话一出,静室里的人神色各异。

其余人尚没动静,一个面色略憔悴,却掩不住美貌的青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红肿的眼紧紧盯着他:“痊愈?医生,痊愈是指两个人格融合了?”

心理医生一愣,随后摇头:“不,副人格作为承载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本身就不该存在,不是融合,他彻底消失了,回到了正轨。”

“池少爷——”

“小心!”

金池身体凭空晃了晃, 脸上血色全无, 险些摔倒在地, 被眼疾手快的人扶住了。

他强撑到了此刻, 就是为了得知最后的结果, 这结果却打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金池想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通。

他去机场的前一个晚上,那事过后和好如初的两人,还打排位上了不少分, 并约定等他回来双排上段。

毫无征兆的,他怎么就走了?

除了无法相信事实的金池,其余人心情也很复杂,从很多年前起,他们就盼着“他”消失,可真到了这一天,说高兴吧,又有点伤感。

可能是“他”变了太多。

自从池少爷来到这里,“他”脾气日渐好转,心情好时,逢人还能给个好脸色,尽管性情依旧阴晴不定,冷不丁干点让人血压上升的事。

但都是小打小闹,不知不觉,其实......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畏惧讨厌了。

眼下池少爷受的打击太大了。

哎,就挺唏嘘的。

这时,躺椅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紧接着,虞临渊睁开了眼,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金池身上。

金池也看着他。

其余人见状,识趣地退出了静室。

虞临渊刚从催眠中醒来,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红通通的眼。

星星白着一张小脸,神色哀戚地问他:“他为什么要走?我不懂,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

他垂下了眼,“对不起。”

金池浑浑噩噩间,恍然想起,这是虞临渊事发后,说的第三个对不起了。

他好像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意识到,真正想走的,是面前的人。

一旦想象一下两个人格都离他而去的场景,他就感到毛骨悚然,比从未得到过还可怖的事情,是失而复得后,再一次失去。

他再也承受不住那种打击了......

金池长得漂亮,所有人都知道,但他并不是女性化的美,亦不是雌雄莫辩的美,只因他气质具有少年感,笑容爽朗,英气十足。

如今那种没心没肺似的爽朗好像没了,凌乱的金发散落在脸颊,眼角带着红,反而有种脆弱诱人的美丽。他眷恋而痴缠地看着虞临渊,很轻地钻入他的怀里,身体紧贴着对方。

“你不能走,不能走。”

他纵了一下鼻子,灯光摇曳下,看向虞临渊的眼神似乎都是湿润的,很亮,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你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没了。”

虞临渊看了他许久,眼底倒映的全是神色不安的青年,半晌,他伸出手臂,将金池圈进了怀里。

“嗯。”

他说:“永远不离开。”

**

这天过后,金池生了场大病。

烧得很厉害,体温最高的时候,嘴里念叨的都是虞临渊,好似副人格的离开,燃尽了他一半的神魂,一场来得突然的高烧发作,医生连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

病情最凶猛的时候,若不是虞临渊死死攥着他的手臂,一字一句问他:“是不是他一走,你就无所求了,那我算什么?”

昏迷的金池似乎听了进去。

最后有惊无险挺了过来。

那些天,古堡人人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老管家无数次看着先生站在病床前,无声注视着金池,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金池病愈出院,大家日子才好过了些。

但所有人都发现了,金池变了。

不再是那个把任何事情看得很开,热爱赚钱,性格开朗的金发青年,反而变得对工作毫不关心,每天跟个警惕性极高的小尾巴似的,每分每秒跟着先生。

好像满世界都只看的见他一人。

吃饭必须挨着坐,批改文件,金池要么坐在先生腿上,要么盯着他批改每一份,就连洗澡,都得守在门口,视线始终落在门上。

谁来凶谁。

医生说,金池几年内,连续失去过两次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大受打击,经不起再一次了。

他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