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阳乘电梯下来的时候黑沉着脸,一看心情就很不好。
他刚接完老爷子的电话，老爷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和沈其把孩子当“实验品”的事，一通电话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们夫夫是科研怪人冷血狂魔脑子被驴踢了。
足足骂了一个小时。
老爷子让他终止这个违背常伦的想法，否则就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夏仲阳内心其实早就开始后悔了,但在老爷子面前他不会承认,听完后直接沉冷的回了句“那就断了吧”,然后挂了电话。
他一贯冷静，冷静的近乎没有一点人情味。
除了在这件事上。
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后悔的一天。
当初,他们的实验进入到新的阶段,面对同等级的异化兽总是能轻易战胜ABO这一让人无奈的事实，他们打算尝试把提取出来的异化兽体内偏类人基因的部分和ABO基因进行融合。
但由于ABO人口稀少，新纪元法律加强了对每一个ABO的保护,任何非自然行为的伤害都被禁止,尤其是ABO的幼崽，归属权也是他们不得不面临的问题,这造成了他们的实验项目在正常情况下无以为继的窘境。
向上申请，上面正在为最近社会面的话题焦头烂额，说了一堆空话,实质性的办法一个没有。
停止实验还是继续实验，这是个问题。
前往“苍尾星基地”进修回来的夏仲阳和沈其夫夫商量后,决定他们自己生一个,用自己的孩子当“实验品”,在孩子还在母体内的时候就开始他们的实验。
决定做的很干脆,行动也很快，沈其不久就如他们所愿的怀孕了，检查显示是个天生Alpha,是用来当实验品的最佳性别。
随着小Alpha一天天在母体内成长，夏仲阳原本坚定的想法不知不觉地有了动摇。
只是他清楚他不能反悔，走到这一步再反悔，他们的研究将会遥遥无期。
他和沈其都已经人到中年，小半辈子都扎在研究室里，让他们放弃，他们谁也不会甘心。
乘电梯的时候夏仲阳见到了挺着大肚子穿着白大褂的沈其，这一胎不知道是不是动过基因手术的原因，孕肚极大，非常明显。
“我警告你，夏仲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别张嘴惹我生气，小家伙在哪儿生我说了算。”
夏仲阳刚要张口就被沈其一句话给怼了回来。
他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淡淡的一句：“嗯，就照你的意思办。这孩子生下来也就这两天了，你多注意点，别上下跑了。”
沈其不耐烦的甩手：“你是要下去吗？赶紧下去吧，我去宿舍拿点东西。”
“我去拿吧。”
“不用你，我自己去，走几步还能助产，没事的。”
夏仲阳看出来Omega心里也很烦，没再多说，直接乘了电梯下到负三层。
进了三层地下室，走到拐角的摄像头下，夏仲阳抬头看了一眼，走过去想想不对，又倒回来看了看，眼底冷光一闪，今天第一次想笑。
有人入浸了监控系统换掉了监控影像。
夏仲阳英俊的脸上浮起戾气的冷笑，S+级的精神力以他为起点，一栏一栏的往整个地下室大面积铺散开去。
他心情正不好，哪里来的老鼠，纯属找死。
*
夏挚对家族信息素群的感觉不会出错。
林乔乔想到自己上个任务时产生过的念头，心中没底，给夏挚出馊主意：“要不，你就跟你父亲直接摊牌，说你是从未来特意过来看他的……”
“……”
夏挚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林乔乔：“那怎么办？你父亲什么等级？厉害吗？我们硬闯出去的机率有多少？”
夏挚露了口白牙：“他这个节点应该是S+，你说呢？”
林乔乔：“……”
林乔乔注意到夏挚说的时候加了“这个节点”，眨了眨眼，这意思是现实中夏父的等级比S+更高？
没等他多想，就见Alpha径自拉过一张办公椅坐了上去，一副破罐子破摔乖乖等任务失败的样子。
如果林乔乔没和夏挚有过双向标记，能捕捉到Alpha的情绪，他可能真的相信夏挚现在看似轻轻松松的表情。
这种隐隐的害怕和忌惮，还有敌对感，他之前就感受过一次，是在见沈其的时候。
那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他知道了。
这哪是父子，这是仇人啊。
本着Alpha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这个念头，林乔乔想了想，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任务失败就失败，大不了切下个节点又是一条好O！
等等——
林乔乔扭头看向夏挚：“我记得被当前节点生物击杀就会自动淘汰？”
夏挚郁闷的回了他一声：“嗯。”
“……”
好家伙，这要是打起来，恐怕连切节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乔乔赶紧叮嘱Alpha一声：“你等会儿千万别死撑，悠着点儿，看情况不对咱们就跑。”
他话音落的同时，头皮一紧，立刻朝实验室的门口看去。
一道雄浑强大的精神力域已经扫了过来，穿透墙壁，从两人身上扫了过去。
外面，夏仲阳一步一步沉稳的向里走，精神力接触到了陌生气息后便收了回来。
“找到了。”
*
夏仲阳顶着一张世人都欠他一百万星币的脸停在实验室外头。
“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他的声音是独属于中年人特有的沉稳冷厉，让人一听就会本能的认为他不是很好说话的人。
林乔乔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夏挚身前，攒足了勇气瞪向外面。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冷心冷肺冷血无情的父……唔……”夏挚你干嘛！
林乔乔话没说完就被夏挚捂了嘴拉回到身后。
夏仲阳有点出乎意料，他的精神力域探查到里面是一A一O，没想到先开口的竟然是Omega，语气还挺气愤，好像在为谁抱打不平。
他被人这么骂不是第一次，以前他得罪过的ABO多了，尤其是B和O，可最近这些年他埋头搞研究已经很久没得罪过谁了，竟然还有人专门跑到这里破坏监控程序来骂他，莫名其妙。
他可没耐心陪这种人过家家，抬起手，精神力攻击就要定向冲过去。
“我叫夏挚，”这时，里面的Alpha出声了，声调清清淡淡，谈不上激动也说不上陌然，除了微微有些紧张，听不出什么异常情绪，“我从未来特意过来看你，感动吗，父亲？”
夏仲阳：“……”
林乔乔：“……”
晕，合着夏挚刚才给他的眼神不是敬谢不敏而是OK就用这招吗？
夏仲阳十分讨厌这种恶作剧，哪怕对方撒谎说姓夏而且叫他父亲也不行。
他手指移了移，精神力攻击对准了一墙之隔的Alpha。
这时，一道震惊夏仲阳四十年人生的信息素群从实验室里冲了出来，停在夏仲阳跟前，轰然炸开，凛冽如冷川的精神力来的汹汹退如潮水，匆匆又退了回去。
“我是不是说谎，这样子，你能察觉出来了吗？”夏挚淡淡的说。
嘴巴可以说谎，但信息素群是不会骗人的。
夏仲阳的精神力攻击发不出去了，顿了顿，沉声问：“你是谁？”
“不是说了吗？夏挚，夏天的夏，挚爱的挚。”
多讽刺，被双亲生来当实验品的孩子，名字偏偏是深爱热爱是世间门最真实和真诚情感的意思。
夏仲阳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MD，这要不是恶作剧，不管真假，沈其肚子里那孩子叫定这个名字了！
看谁难受的时间门长！
夏仲阳消化了一会儿，几步走上前，进了实验室。
他一眼就看见了和自己长得有七分相似的夏挚。
“！！！”
“……”
夏仲阳先惊后无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这是恶作剧，他承认，这个恶作剧很真实也很成功。
如果这是事实……直觉告诉他这明显是事实……但他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接受……
理智告诉他，作为一个老科研人，他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快就接受这种事实，也许这只是异化生物最新的变异体，它们进化了，能幻化成ABO人形，想要混入ABO社会……
为什么会来找他？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研究异化生物，这些家伙想作弄他，甚至报复他……
夏仲阳在打量着夏挚，夏挚也在打量夏仲阳。
夏挚看的微微恍神。
记忆里他有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位父亲大人了，上一次见面时的夏仲阳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没比现在老多少，只是给人的感觉更暴躁更深沉也更专横。
别人都是年纪越大越成熟稳重，夏仲阳是年纪越大越凶神恶煞越不讲理。
这种人怎么偏偏是他父亲？
夏挚觉得没有天理。
“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