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七月十一

去青州的时候,他分明是一腔热血,要为朝廷尽忠为崔家尽责,但此番回来,却常有失神,又多在言语之间患得患失,捉住她的手问天长地久。

再说上次宣平侯来平江那次,他虽与那崔浩有说有笑,又哥哥兄长的挂在嘴边,但语气里明显带了一丝生分。

像是……有意要与崔家分个你我。

见他不答,常娆只伏下身子,趴在他的胸前小声的道:“我是你的妻,什么事,都不该瞒我的。”

萧君浩沉默许久,才幽幽的开口:“世人都道,爹爹当年是为家国大义,才在太和殿上触柱而死,镇北军为他立碑,崔家给我添了份体面,我也是真心把老侯爷当做自己的祖父对待。”

他与她食指相扣,掌心的温度温热了她的肌肤。

萧君浩看着她道:“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那莫须有的罪名,爹爹自是不认,但也觉对没有一心求死的心思。”

“……青州几载,每到冬天便大雪冰封,娘亲身子弱,又无父兄母家帮衬,跟前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跟着,不打仗的时候,爹爹总要在家里守着,娘亲爱看他舞剑,家中院子里,有一株红梅,醉里看剑——”

萧君浩说着就哭了起来,他眼圈通红,只低了下颌,跟常娆问道:“明知道娘亲离了他,会死,你说他怎么可能会触柱殿前?”

眼角的泪水落入发间,他再也绷不住心底的情绪。

常娆拿指腹摸去泪痕,和声哄道:“别哭了,不要哭。”

萧君浩指甲扣在身下的软席上,无助的拍打了两下,继续道:“是崔太后去了牢里,拿我的前程性命换了崔家的万全。”

他叫泪花糊住了眼,他感恩崔家多年,这么多年过后才知道,他的命竟是父母双亲换来的。

崔家待他的好,也只是守信而已。

常娆声音低低的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萧君浩哭着把她抱在怀里,委屈的像是个,只痛哭流涕的道:“是崔太后,是崔太后亲口承认了的,我爹娘是因为我而死,他们是因为我死的啊!”

常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他,只一遍一遍的顺着他的发。

原本心里想跟他如实坦白的话,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了,就怕他现在情绪不定,万一再多心,往旁的地方去想了。

等萧君浩哭过哄好,常娆才把刚才琥珀话里的意思解释给他听。

萧君浩正在净面,他眼圈红红,鬓发叫清水打湿,像一只才过了水的大狗,胡乱拿帕子擦了两下,就到她跟前坐下。

“你把事情指给了琉璃,就不怕她心疼兄长,将庄子里的粮库给你扬了?”

常娆拿自己的手帕给他擦脸,笑着道:“这你可就想多了,琉璃打我经营家里事情起始,便已经负责我身边的账目,在银钱交易上头,便是各处柜上的掌柜,也没有她算的精细。”

“她还能大义灭亲不成?”萧君浩问

常娆道:“别说是大义灭亲,就是蔡管家要走私账跟她做些买卖,也是不讲半点儿情分的。”

“……再说了,你还真当华歆那信是为了来借粮回去?”

萧君浩不解:“不是你说的么,他要借粮食去赈灾?”

常娆给他解释道:“傻乎乎的,他若是真的要借,便是私下里的事情,又何必使了一个不多亲近的吏官过来,又是青州知府衙门里头伺候了几任老爷的人?”

见他还没反应,常娆笑着捏搓着他的耳垂:“那吏官是个定海针,能在青州待这么多日子,以后也未必会挪动到哪里去。教”

“……华歆选了他来做这门买卖,一来是他那边情分给了,二来呢,咱们家里面子卖了,日后上头便是查问此事,两下完全,连作保的证人都在跟前搁着。”

“……就是吏部每年核查官员政绩,也未必能有他这一手来的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