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丫鬟还带了武器呢?”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熟悉的很,只见一只长靴迈步进来,再看来人面目,却是才从京城回来的武安侯府世子沈子晋。
沈子晋一身富贵打扮,身上穿着暗红的绸子,上头绣了平安富贵,手里拿了彰显文墨的书生扇,摇摇晃晃的迈步进来。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脸上的相貌,瞧着却叫人有些害怕。
他皮肉凹陷,原先是公子翩翩,如今只剩下颧骨显显,牙缝里龇着黑泥,一说话,再没了往日里的那漂亮皮囊。
沈子晋走到琉璃跟前,仍是跟往日一样,瞧着像是个风流公子行径,他手里扇子合上,勾着琉璃的下颌,龇出黑牙缝道:“嫁人了啊,模样倒是越来越标致了。”
琉璃素来是不畏强权暴力,一巴掌拍下他不安分的扇子,防备的往后面退步。
沈子晋像是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厌恶之色,只渡步跟进,一下一下的朝她走去。
琉璃身后,是琥珀和被琥珀护在怀里的常娆。
沈子晋瞧见常娆,笑着过去:“听说夫人有了身孕,今日一见,果然是颜色更佳啊。”
他打开手里的扇子,做翩翩书生模样。
若是往昔,他皮囊好看,加上身量适中,虽胸无点墨,但也是个能够骗人的一把好手,只是现在来看,直叫人觉得猥.琐恶心。
沈子晋忽然扇子顿住,眼神变得凌色,像是一双等着吃人的鹰,里面带了嗜血的钩子,他咬着牙又近两步,只跟常娆道:“只是……这顶绿帽子,却叫老子戴的不顺心极了!”
琉璃怕他要伤常娆,忙张开双臂,好把主子护在里面。
却叫沈子晋一把给扯去了一旁。
沈子晋也是身子虚弱的很,本是想要拽走琉璃到一边去,他自己反倒是脚下失力,整个人抬着一只脚,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儿,踉跄两步,才稍稍站稳了脚步。
他自觉失了体面,一记耳光打在琉璃脸上,啐了一声,骂道:“小贱人,你拉我作甚!”
常娆见他欺负琉璃,厉声呵斥道:“沈子晋!你做什么呢!”
沈子晋像一只颓圮的野狗,打了打尾巴,拍去衣裳上沾染的灰土,又去跟常娆对峙:“我做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打常娆耳光,却叫身后突然传来的咳嗽声吓得打了个冷颤。
慌忙收手,恭恭敬敬的到门口去,迎着那人进来。
常娆过去把琉璃扶起来,护在身边,只抬眼朝外面去看。
却见是个有些修行的道长模样。
常娆微微蹙眉,看着那老道士的穿着打扮,想要从他的衣着上面,瞧出来些什么标识性的东西出来。
只是,看了几遍,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那老道长上年纪,走了几步,说话都是有些喘气儿,沈子晋倒是个好眼色的人,慌忙搬了凳子过来,伺候着那道士坐下来说话。
长袍陡然升起半寸,常娆瞧见了他脚上的那双熟悉的靴子。
那料子是邵武独有的一份,她在心里把能猜到的人都细细的盘算了一边,忽然嘴角扯出笑意。
她把两个丫鬟拉在身后,只一个人上前两步,朝那老道士福身行礼,嘴里吟吟道福:“平江府常娆,给老太傅请安了。”
那老道士正在打理自己身上的道袍,听见她的称呼,只抬眼皮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继续手里的活计。
等收拾妥当,那老道士才动了动嘴角的胡子,眯眼看着她道:“常家娃娃,你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只可惜,跟错了人,站错了队。”
老道士摇了摇头,长寿眉拧起:“脑子够使,只是眼光不成啊。”
即便是屋子里都是他们的人,常娆也不推让,笑着呛声道:“这话,我也要送给老太傅您,聪慧至极,却选错了身边的人。”
话里话外,都在绕带着去说沈子晋的过错。
沈子晋自然也是听出来了,手上拳头握紧,嘴里骂道:“你这不守妇道的贱人,生了一张臭嘴,可把你厉害不成了是吧?”
骂着就又要过去打人。
那林家老太傅却出言制止道:“子晋,住手。”
沈子晋听话的像一只乖巧的巴儿狗,林家老太傅喊了子晋两个字他就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脚步,在一旁老实的低头侍奉。
常娆又补一句:“但是在调训人这方面,您老人家倒是个中楚翘,再也没有比您手段厉害的了。”
这沈子晋连他老子的话都不会听,却能对跟前这位老爷子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再想林忠父子两个,这老爷子的手段,不可谓不厉害了。
只是,瞧沈子晋眼下这般模样,也大概猜出来了,结果是好,只是手段就未必能够光明正大了去。
林家老太爷点头笑着道:“你这话老夫倒是爱听,只可惜,我跟前儿没有孙女,只单忠儿一个独孙,男孩子皮实,又不贴心,到底是姑娘家是个小棉袄,比孙子都要好些。”
常娆哼笑一声:“老太傅这话说得倒也不对,我爹常说,我是他炎夏的一件厚皮袄,暖是暖,只是烧的人疼心。您那孙子调养的好,乖巧听话,自是跟闺阁里的姑娘家没什么区别。”
若说她前半句话是说笑打趣,那后面半句说林忠的话,却也暗讽了林老太傅的独断专行,叫林忠半点儿自在说话的言论都没有了。
“哼,黄口小儿,还真担不起老夫的一句夸赞。”林老太傅自认为教出过先太子那般的学生,岂能容旁人去质疑自己的教育手段。
只冷着脸看向常娆,却问的是正经的事情:“我来问你,你从武安侯府打听到的事情,跟你那小奸夫说了多少?”
常娆觉得他说话可笑,满脸堆的尽是讽笑,撇着嘴拿鼻孔出气,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道:“老爷子好歹也是个念书的人,怎么说话如此的直白了当,竟不像是先太子的夫子,反倒像是我那不成器的前任夫君的夫子了。”
拿沈子晋来来跟林老太傅牵连在一起,是对他在教书育人上最大的羞辱。
林老太傅把手里的杖子在地上磕了两下,起身也不跟她多说,只冷笑着道:“小娃娃,你不想好好说话,那老夫也没有功夫哄着你玩儿。”
他嗤声挥手,吩咐手下的人一句:“带走。”
沈子晋在一旁笑着点头,脸上挤出奸邪的笑意,步步朝常娆逼近,伸手去摸她脸颊上的皮肉:“夫人,你这次可又落到我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