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六月廿二

“……说来也是见笑,因常家女公子的这手好字,我特意把她批过的每章兑票都收了起来,只留着日后叫后世子孙也能涨些见识。”

“……今儿听您这么一说,倒是我的福气,想我家也不过是寻常温饱的经营买卖,竟能跟咱们天下第一书院的小宋夫子一个赏识,也收了些神人的字迹。”

那人目的得逞,也不恋战,只摇晃着脑袋,得意的去跟熟识的人说话吃酒。

这边一群颇有文墨的老学究个个不语,只四散开来,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似的。

唯有田辉一人,把听到的这些话在脑子了细品一番,才明白过来,甫才常娆那句只爱自己的字,是个什么意思。

他误以为人家自大自负,却没想到,竟说的是心里实话。

田辉也是念过书的人,考过几次科举,却不得名次,如今仍在用功,等着来年再战。

念书的人赏识书法大家,自不必提,他原只是觉得常娆皮貌好看,便是日后二嫁,有这么个长脸的媳妇,心里也不差了。

如今听到常娆的墨宝,竟然连高阳书院的小宋夫子都要赏识。

他心中更是欢喜。

都说,能入高阳书院便是一脚踩上了科举的仕途,若能教常娆在那小宋夫子跟前美言两句,给他讨个高阳书院的席位出来,那更是一桩美事。

一想到这里,田辉心里对常娆的期盼,也就更大了。

常娆才从外面进来,还没落座,他就笑眯眯的凑了过去。

“常姑娘,可觉得酒劲儿好些了?”田辉道。

常娆长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意,懒得去哼萧某狗,牵强的扭头敷衍:“吹了水风,好了许多。多谢公子关心。”

田辉点头道:“我也不爱吃酒这些,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

他想了片刻,跟常娆道:“这酒席还得一会儿,你若坐的不大舒服,我妹子在后面闲着,不如教她领你去府里转看一番?”

常娆因为不想再敷衍于他,便只得应下。

叫来了不远处的琉璃,主仆两个跟着田家的丫鬟,朝后宅的角门走去。

才出了热闹人群,就有一宽厚人影从后面追了上来,没等众人回过神儿来,那人就领着常娆快走几步,凑近了她的身侧。

咬着她的耳垂责问:“你说过的,要一辈子对我负责,应了我的话,就不准再许旁人。既然如今夫人吝啬怜爱,那就只得换萧某怜爱你了。”

萧君浩的声音不大,但姿势却叫外人瞧着暧昧的厉害。

他一手抓住常娆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人揽在身前,整个人半蹲着凑近她的耳朵,映着灯火剪影,像是在拿舌尖勾勒。

萧君浩方才本就是从席间突然起身,小跑着追过来的。

他腰里的玉佩上头,系了一条粉色的物件,细看应是一方手帕。

早有人注意到了,他是跟着常家那位女公子一起出去的,出去那会儿还没这条手帕呢,进来的时候就有了。

刚才常娆那边出事,也是他去解围,这会儿又着急忙慌的追过去跟人亲近说话。

今儿能在这里坐着的,谁也不是傻子,这里头藏着什么猫猫腻腻,能骗得了谁呢。

众人虽没有大喇喇的直白去看,也多偷偷侧目,去往那边偏僻的小道上头去瞟。

萧君浩故意要拿常娆的手绢出来显摆,自然也不避讳,说完了话,他也不起身,只笑着凑近常娆耳畔,热气呼在她的脸颊,吹起她的一缕青丝,是可爱的模样。

常娆微微皱眉,扭头去看他:“有病吃药,萧将军只管去我们常家的铺子里去抓,那谢礼我也不叫人给您送了,把您这健忘的大病治好,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萧君浩偷偷拿眼神往席间觑视,见目的已经达成,即便是这会儿常娆还不理他,又连带着骂他有病,也不恼,只笑着龇牙,对着她傻了。

常娆越发的觉得这人大病不轻,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

领了琉璃一起,后退一步,从他身旁绕过,径自去了田家后宅。

这边萧君浩眉飞色舞的回了酒席,上首众人皆以他为尊,见这位新来的大将军对常家的女公子颇有兴致。

在坐谁不知道,那常家女公子早已成亲嫁人,如今是武安侯府沈家的儿媳妇,这萧将军大庭广众的去拦人家小妇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但道理归道理,论起事情却也要从权计论。

萧君浩此举,不光没人从道德谴责,甚至那平江府还凑近了跟前,小声说了两句日后效力的话来。

萧君浩来者不拒,把自己的意图展现的淋漓尽致,生怕旁人不知道了,那常娆教他给看上了。

官场的人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上首有什么动静,马上底下的人就都知道。

就连田家几个老爷,虽说之前打了主意,要撬沈家的墙头,趁他病要他命。

但这会儿见萧将军有了意思,也都偃旗息鼓,再不敢打常家那位女公子的主意。

唯有田家大老爷,脸上这会儿是真的高兴,他就一个儿子,又犯倔犯浑,不肯听他的话。

眼下,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那常家女公子谁也不能动她,反倒是于他大房公平了些。

这厢,常娆跟着田家的丫鬟进了后面,走了一段路,才惊觉刚刚那萧某狗的意图。

她悔的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一时大意,竟然着了那狗东西的道了。

再往前面,进了屋子,却见那田辉口中的妹子,倒也是个熟人。

“常姐姐!我哥哥说你要来找我玩,还只当他是哄我。”小姑娘伸手拉住常娆,只亲昵的挎住她的手腕,把脑袋往她手臂上贴。

这位田家小姐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在田老太君屋子里头,拉着常娆在屏风后面看萧君浩的那个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