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六月初十

而大雪之中,那不起眼的一排小屋里头,却灯火通明,炭火盆子里明灭着火光,把屋子里映得暖如春日。

两个小厮打扮的账房先生,手里忙个不停,手边,则是高高的几摞子账目,就连常娆也捧了一本,坐在一旁潜心核算,只盼着能快些找出这其中的蹊跷所在。

萧君浩惊慌的出去,又叫人完整的给送了回来。

华歆正派了人出去寻他,生怕他到时候没个分寸,图给小姐添了麻烦。

瞧见人被送了回来,华歆忙上前迎住,领萧君浩进院子里,叫人把大门看好。

萧君浩气的没法子,可自知常娆已经开口,再跑一趟,还是这个结果。

又两三天,虎威营的线人给他送了第四封书信,信上无他,仍是催促要快些筹备了粮草,往北上运送。

连运粮的兵丁都已经赶到,在十里虎口崖等着呢。

令外交代,他们从辛家筹措了三十万两银子,若是常娆不肯相送,那就定了价格,跟她去买。

萧君浩直嘬牙花子,买?他连常娆都见不到,去跟谁买?

眼前的灯花‘噼啪’一声,爆了开来,吓得他一个激灵,脑子里也闪过一丝灵光。

他拍了拍脑袋,脸上浮出欣喜的颜色。

若是曲城那边手里握的有银子,那他倒无意中知道了一处常家放着许多存粮的地方。

眼下虽见不到常娆,但他先把粮食拿了,回头再补银子上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反正都是买卖,卖给谁不是卖呢。

他换上妥帖的衣裳,吹灭屋里的烛火,做出歇息的样子。

等到院子里都静寂下来,一个纵身,翻上了屋顶。

子夜时分,平江府城外,除了红着眼睛在雪里觅食的野狼,再鲜少有出来活动的活物了。

一队人马在官道上飞驰,直奔城郊一处宽阔的庄子。

“开门!开门!”一个官差模样的男子,先一步下马,大喇喇的上前去拍门叫人。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号丧似的,你活鬼夜猫子,也不想想别人撑不撑得住!”门子骂骂咧咧的就出来应门。

接着又有两三个一同值夜的小子,也跟着起来,一起围到门口,才把院门开了一道缝隙。

头前说话那个从门缝里朝外面看,却见外头灯火通明,几十个身穿兵丁衣裳的差役,怒目圆睁,瞧着活像罗刹殿里的活阎王。

“哎呦!我的娘啊,鬼差来了!”那人一个跟头,挺尸过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跟着往外偷看,好家伙,海多的官兵,都在外头站着呢。

“你……你们是谁?做什么的?哪里的来处?”有胆大的大声问话。

萧君浩朝前靠了靠身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身下的马匹跟着走动两步,他笑着道:“好小子,才几日不见,你们就连我也不认得了?”

“你是……?”起先还都没看得清楚。

愣了一会儿,才有人瞧出来他的模样:“萧公子?”

萧君浩下马上前,乐呵呵的跟他们打照面:“前些日子我还领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吃烤鹿肉吃,眨眨眼的功夫,就都忘到脑后去了?”

“瞧您说的,哪能啊!”忙有人笑着否认。

他拿手里的马鞭子朝里头一指:“我过来替小姐办事,你们掌事的呢?得同他说。”

早就有机敏的小子到庄里头去跟掌事的通禀,这会提了灯笼,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那掌事的姓常,单字一个成,倒不是个外姓奴才,他祖上老子有功,赏了主子的姓氏,比起旁人,更多了三分体面,也是常娆身边的心腹之人。

常成此人四五十岁模样,留着不长不短的嘴边胡,模样平平,放在人群里也是找不出来的样貌。

只是能叫常娆派在这处,那肯定是有些过人的本事。

萧君浩压下眼神里的飘忽,换做神闲气定的模样,跟常成拱手作礼。

“常掌事,咱们进屋说话?”他错开半步,让出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众人。

常成瞧见都是官差打扮,也有一丝惊讶,只是须臾就又恢复了神色,和声应下,领着萧君浩连同那群官差里头捕头模样的一位,一起进了堂屋。

丫鬟们看茶,摆了两碟点心上来,萧君浩也不客气,兀自吃了半杯,暖了身子,才丢在一旁。

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青玉色的对牌,丢在常成怀里。

又坐下来捻了一块点心,大口咬了一半:“常掌事瞧瞧真假,小姐说了,领三十万石粮食支给他们。”

他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在说拿三十个冬梨,给这些差官大人们。

常成打量着跟前坐着的这位官爷,连鬓络腮胡子的面庞,瞧不清楚长相,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锐利,瞪起来跟鬼差阎王似的,叫人不敢直视。

常成拿着对牌,神色有些难办。

“萧公子,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常成把那牌子放在萧君浩手边的小几上,有些局促。

“您是来过的,咱们这庄子不过是离得本家近些,逢年过节,外头送上来的瓜果梨桃,连带着獐狍野鹿当个存放的仓储罢了,您带着牌子来要粮食,倒叫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常成不信他这对牌,也不想承认他这里有粮食。

萧君浩眼神都不带看他一眼,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点心,又大口的喝了茶水,才把嗓子眼儿里的东西吞咽下去。

他跑从平江府出来,在冷风里了小半夜,不比身下的马匹劳累。

吃饱喝足,喘了一口气儿,他才乜斜着眼神去看常成。

“常掌事,我跟小姐的关系,旁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他毫不觉得羞耻的撇着大嘴,“我是小姐的枕边人,你拿搪塞别人的话来炸我?还怕我骗你不成?”

‘枕边人’三个字一处,就连对面坐着的那位官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