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六月初四

常娆回来的第二天, 武安侯府那边就得了消息。

沈子晋倒是没来,反而是沈月娟领了婆子丫鬟上门。

萧君浩正备了红梅甜酒小火炉,邀常娆在亭子里听曲, 听见底下的丫鬟过来传话。

他挑起起眉梢:“这下可好, 屁股还没沾地儿呢, 就有麻烦来了。”

他满上一杯甜酒, 笑吟吟的递在常娆嘴边,“我才布好的情致, 把人撵走得了?”

眼看着沈家大厦将倾,再跟他们家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也犯不上。

常娆就着他的手,吃了半杯,哄他道:“约摸着是沈涛教她来找我说事儿,你先去上房找爹爹吃去,我这是正事儿。”

“哼。”萧君浩气呼呼的把剩下的吃净, 嗤声道,“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就是正事,同我说一句话,就不是正事了?”

琉璃瘪着嘴过来, 把他跟前的杯子收走:“萧公子倒是拎不清楚, 外人再怎么着,也不会把要命的东西指着我家小姐,您千金万银, 却是个……哼”

小丫鬟嘴巴瘪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翻了个白眼给他,连桌上动过了的点心都给撤了。

缘由无他, 昨儿夜里,琉璃去上房传常娆的话,恰逢常老爷在叱责萧君浩,外头还请了家法过来。

细铁绞丝,缠着的一根藤条,打在人身上,比戒尺竹板都要厉害的多。

琉璃念着小姐偏疼那萧公子几分,便想进去帮着帮腔几句,就从常老爷的骂声里头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琉璃是常娆跟前一等一的忠心奴才,知道这些,就再也没有好脸色给萧君浩了。

“你这丫鬟……”萧君浩点着指头,指着她,想要斥责。

琉璃半点儿不怕,越发的吹胡子瞪眼,她扛起胸膛,怒目道:“怎滴,叫您一句萧公子,就当自己真就千金万贵了?没得在跟瞧讨人嫌!”

“你……”萧君浩被她骂的还不了嘴。

小丫鬟是常娆肚子里的虫,泼辣是泼辣了些,但没常娆私下的示意,她也不至于就这么呛声。

萧君浩往常娆那边去看,果然,正主笑眯眯的稳坐着吃茶呢。

他委屈的耷拉下脑袋,不满的瞪她一眼,哼哼着收了袖子,起身远去。

琉璃起身还要去追:“您可是破箩装了白米面,好大的脸盆子啊,您这张好看的皮貌是拿脑袋里的开化换来的吧,还敢白眼我家小姐!”

“算了,你就饶了她吧。”常娆看着萧君浩吃瘪的样子,脸上愈发的高兴。

她笑着把琉璃喊了回来,教她放萧君浩一次。

“您就是心软,昨儿老爷动手那会儿,奴婢我也气的想上去打人。”琉璃站在一旁,不满的嗔怨。

常娆道:“好丫鬟,你连我也要怨上了?”

“……”

琉璃别过脸,不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常娆劝她:“在京城那会儿,我也恼的很,只觉得他那张嘴巴的可恶的很。”

她轻扬下颌,示意着跟前的琥珀:“偏偏这丫鬟是个闷葫芦的性子,我急的都想叫人使了马车来拉你过去。”

叫主子点着名字提点,琥珀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奴婢……奴婢以后一定改。”

常娆又笑:“别了,各有各的性子,有琉璃跟前,你沉稳些还能有个清闲的时候。”

琉璃笑着犟鼻子:“好啊,才说了惦念奴婢这张能说会道的劲儿,转转脸,就又嫌我不沉稳了。”

常娆道:“哪能啊?你怎么会不沉稳呢,事情交于你办,我再没有不放心的地儿了。”

两个婆子过来,琉璃下了台阶去听她们说事,没一会儿功夫,又上来跟常娆道:“主子,那人没了。听看着的婆子说,闹到后半夜,才肯自己吃药。”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她指的是偏院里头关着的珍珠。

常娆沉声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把她用过的那些,都赏她陪葬了吧。”

“是。”琉璃沉吟稍许,又道:“她妈想过来替她赔不是,给您磕个头再走。”

珍珠是常家一个园子里做事的婆子捡来养大的,虽不是亲生母女,但后来珍珠得常娆器重,待那婆子倒也孝顺。

眼下珍珠做出此等逆事,那婆子也有教养的过错。

常娆抿了抿唇:“磕头也不必了,给她选个好点儿的庄子落脚,告诉她,我不记她的过错,教她也不必怕。”

“是。”琉璃应声,跟着那两个婆子一起离去。

前脚她们抄过一旁的园子小道出去,后脚就见沈月娟领了丫鬟,由两个婆子领着进来。

“嫂嫂。”沈月娟见人先笑。

她还没走到近前,就远昭昭热络的跟常娆打招呼。

琥珀下一步台阶,把人迎了上来。

沈月娟在常娆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四下看了一圈,笑着道:“怪不得听旁人说,嫂嫂娘家是咱们平江府第一富庶人家,我原是还有些不信,今日这一路走来,到觉得外头的人说的还有保留了。”

常老爷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最喜欢弄那些稀罕玩意,平日里摆在府里倒也不叫外人瞧见。

今日沈月娟一路进来,愣是看花了眼睛。

常娆抬目,琥珀捧着水壶上前,从新满了两杯茶水。

“二妹妹吃茶。”常娆只当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比了眼前的茶水给她。

沈月娟捧着杯子品了两口,才试探的提起此行的正事。

“嫂嫂在家里闷了这些日子,父亲母亲都记挂的很。”沈月娟偷偷瞧着常娆的脸色,“父亲说……”

常娆垂下眼睑,拨弄着眼前的水杯,倒也不吃,卡愣卡愣的发出声响。

沈月娟小心道:“父亲说嫂嫂既然出去跑了一趟,也是时候回去了。”

常娆手上拨弄杯子的动作顿住,扬笑看她:“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在公爹他老人家跟前编排我的不是?”

沈月娟在常娆手里吃过大亏,她记打记疼,不敢隐瞒:“听他们说,是嫂嫂跟前的人,过去嚼了舌根子。”

又怕常娆连带着把自己也记恨上,沈月娟又解释道:“这事我不知情,也只是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几句。”

常娆道:“那竟是我管教不严,教底下的人生了狼心。”

对于沈月娟刚才提到的她不在平江府的事情,常娆半句也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