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如常娆所料,他们在宅子里歇定,才临近午饭的时候, 就听外面张镖头传话, 说是一个姓秦的年轻人递了帖子进来。
烫红的包绒请帖, 上头拿乌血墨写的封皮。
翻开里头, 是规规矩矩的双句四六文,落款处, 秦元良三个字苍劲有力。
常娆把请帖丢在桌上:“瞧瞧,求人的上门了。”
华歆拿起帖子,看了一眼,纳闷道:“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落脚?”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行人可是特意在城外饶了一大圈子,连本家的王掌柜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姓秦的这是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可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六银山的事,还不手到擒来?
常娆憋嘴,故意不告诉他。
张镖头疼儿子,在一旁笑着给他解释:“傻小子, 你也不想想, 咱们这是在谁的地盘上。”
“泾川县啊。”华歆立马答道。
“泾川县……”他咬着嘴唇,喃喃自语,“泾川县……郭松!”
泾川县县太爷郭松, 是平嘉二十三年的的进士,因殿前避了父亲名讳,原准备弃了殿试, 三年后再进考场。
没想到,因祸得福,得了圣上体恤,赏他一个泾川县的七品县令。
没进前三甲的天子门生,自大陈开国以来他是头一个。
别看郭松官职虽小,但泾川县地里位置极为重要,非天子纯臣,可坐不到这块地方来。
“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问完这话,华歆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郭松能把泾川县在京城手边上治理的官民一心,岂会没有这点儿本事。
“你呀你,真是越活越混了,笨呆鹅!”张镖头取笑道。
华歆挠挠头,想要反驳,正撞见常娆也跟着笑他。
脸上飞红,再不好意思说话,只道:“我去叫他们把人打发了!”
他跺脚出去,张镖头更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便是秦元良在大门外候着,也能听见里头的高兴劲儿。
“我与你家小姐是旧相识……”
秦元良迟疑了片刻,觉得此话有些不妥,改口道:“我与你们常家有些渊源,你家小姐见了帖子,自然是知道我的,烦请二位行个方便,叫我进去跟你家小姐见上一面可成?”
他今日所行,只为私事,身上没穿官服,一身玄色长衫,袖口锁了靛青的蔓草纹,看穿着打扮,像个文弱不堪的念书人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此人正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理寺小秦寺丞,王公大臣他敢惹,就连皇亲贵胄犯到了他的手里,也得一板一眼的按照章程办事。
只是此刻,小秦寺丞身高体长,抿唇被挤去了一旁。
跟着他来的小厮赔着笑脸,正和门口的两位镖师点头哈腰:“劳烦二位行个方便,我家主子只说几句话,或是你们帮忙把刚才拿进去的帖子,递到你们家小姐跟前。”
堵在门口的镖师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身材,脚一跺,如洪钟生威,眉一横,似钟馗现世。
“不成不成!他一大男人,也不害臊,还胡编说跟我家小姐旧相识?你们不要脸,我们可是体面人家!”
那镖师见主仆二人穿着体面,也没敢捡厉害话说,只搪塞了几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堵在门口,半步都不叫他们有进来的地儿。
秦元良还想认真讲几句道理,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倒先看不过去了。
羞辱他可以,但他们万不该连他家孙少爷一起骂了。
“我草拟奶奶的!””那小子尖着嗓子就叫嚣开来,“你们眼里没王法了是吧?
他是康王府的奴才,跟在秦元良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上有人敢跟康王府的小主子叫板。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也不怕门口这俩傻大个子,掐着腰,推搡着就要闷头往里头闯。
“这里可是京城的地盘儿,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这些糊巴遭的东西乱来?也不睁眼瞧瞧,瞧清楚了,你们拦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