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月初五

常娆挑目看他, 悠然抿唇:“你怎么知道林忠是要进京?”

他是打京城回来的,莫不是之前听到些风吹草动?

华歆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了个六的手势, 给她看:“我回平江府那会儿, 崔家小侯爷弄了个梧桐街的头牌出来, 那名叫鸿鹄的花娘可是个妙人, 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在太和殿上以死陈情, 才揭开了岭南的这堆见不得光的事。”

还是宣平侯会使唤人,换做寻常百姓,还真未必能够站在太和殿里,有理有据的把事情给说清楚。

也就是梧桐街的那些女子,夜里见惯了王宫贵胄,便是进了宫,也半点儿都不认生。

“以死陈情?”常娆笑出了声, “真有他的,这招是打辛姐姐那里偷学来的家传吧。”

崔浩的夫人正是辛荣。

当初,大陈与后梁在眉津驿对峙,攻城略地,不光收复了东雍州以北的三十二镇, 还使了巧计, 叫后梁的老皇帝连斩两名主帅。

一时间,镇北军士气大振。北边的战局也是从那时起,渐渐迎来了转机。

而这一切, 多是凭辛荣在后梁设下的无数个商探,才得来的机关要密。

圣上在太和殿内犒赏功臣,辛荣拒了高官厚福, 当众喊冤,只求圣上一道旨意——重查滇南银矿案。

后来,辛兴贤当年所遭的冤案得以昭雪,辛荣衣锦还乡,回了青州,成了大陈人人皆知的皇商。

也是圣上在北边最大的钱袋子。

起始于平嘉十三年夏,至平嘉二十三年夏结束。

十年的光景,辛荣就由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一跃成为大陈商贾之士人人挂在口边的榜样。

这招险中求富,常娆佩服之至,也羡慕之至。

念及辛荣的事,她脸上浮出与有荣焉的喜色。

她弯了弯眉眼,在桌案前的椅子落座,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蒙上一抹金色的光,金光之下是细微可现的绒毛。

她虽已经成了亲,却因为怕疼,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绞面。

华歆离她很近,咫尺的距离,将她面上的细微看的一清二楚。

方才消下去的薄汗突然又涌了出来,他不着痕迹的咬着唇,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一下子红了脸。

他往阴影里挪了挪脚步,不敢对上她的眼:“那花娘倒也不是崔小侯爷领进宫的。”

常娆颇有兴致,道:“哦?说说,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华歆道:“岭南告御状的药农里头,有人在卫国公府的正门前上吊,闹得沸沸扬扬,好巧不巧,苦主的亲妹子,正是梧桐街的那位花娘。”他低了低眼眉,不由太息。“也是机缘所致,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常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寻常人家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卖了亲生骨肉,送到梧桐街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事情一出,为民请命的官员纷纷递了折子。

卫国公府纵是炙手可热势绝伦,有东宫这杆打伞撑腰,也难能堵住悠悠众口。

加之,崔家小侯爷光明正大的给他使绊子,倒他炉灶。

卫国公府成了众矢之的,东宫太子妃是周家嫡出的女儿,岳家出了祸事,东宫这门贵婿,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未必有这么巧的事情。”常娆道。

那位小宣平侯仗着身份尊贵,圣上偏疼,太后宠爱,全天下最金贵的两位都是他的仰仗,可没少做那些掩耳盗铃的事。

华歆附和道:“崔家小侯爷说出来的话,假的也只能认成真的,他如今代掌着吏部,吏部上下还下了文书,九品以上,在京文职,皆要为民请命,谏言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