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城已近午时, 快到庄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城外风大,此地又在平坦空旷之处, 方圆几十里都是四方田地, 山风吹过, 一路坦荡无阻。
道路两边的田里, 还有佃户挽起裤脚,在水田里做活, 风从地里吹来,卷起泥土的水腥味。
“怪不得他们都说,天下粮仓在岭南,岭南粮商在平江。”看着满目丰收的秋稻,萧君浩笑着感慨。
常娆顺着他挑开的车窗,向外面望去,风在一片金灿灿的浮海中翻滚, 已收割完的浅滩里泛起水波,一条鱼儿扑棱着跃起,鱼尾在半空中打了个弯儿,又钻入水中。
今年,可是个丰收年。
常娆嘴角笑起, 收回目光, 接着他方才没说完的后半句,道:“平江出了个常首富,稻米为山面做谷?”
萧君浩面露窘态, 尴尬道:“你听过这话啊?”
“话里讲的都是真事,又没在扯谎,我自然要听。”常娆并了两根手指, 顺势按在他的唇上,淡淡道:“但是你夸我,我也不会借给你粮食的。”
萧君浩:“……”
她翻了翻眼皮,直言不讳的把他那点儿小心思剖开:“所以,趁早免开尊口。”
他不惜冒着被撞破身份的风险,正面与沈子晋冲撞在一起,又是下药,又是伏低做小的,会是图那几只傻狍子?
沈子晋没见过世面,稀罕那点儿新鲜玩意,他一个青州城出来的人,什么没见过?
她想了一路,算来算去,能叫他死活都要跟着走这一趟的理由,无非就是想瞧瞧她在各处庄子里的粮仓,为青州那位打些秋风罢了。
“瞧夫人说的这话,我与你亲密无间,岂是非要分个你我的生分?”
萧君浩笑着打哈哈,顺手为她倒了一杯温茶。
常娆端起杯子,吃了他的茶,嘴上却没有半点儿松懈:“你是我真金白银教养的外室,吃喝用度皆是我常家的银子,这会儿还要惦记着教我去替你养旧相好?那我肯定要分的清楚了。”
“哈哈哈。”萧君浩尴尬的想笑着打马虎眼,“故友,故友而已,什么叫做旧相好?我心里想的,脑子里念的,可只有夫人你一个人!”
他把胸脯拍的砰砰响,说不出的真诚。
常娆抚平他的领口,点头认同他方才的话:“花了我那么多的银子,心里能惦记着我,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养个猫儿狗儿,时间久了也知道谁是主子,他能感恩戴德,自是情理之中。
萧君浩教她这里风轻云淡的言论,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抓耳挠腮的急了一会儿,见常娆不予理睬,也只得自己悻悻求和。
马车一路进了庄子,在一处挂着匾额的别院门前停下。
常娆起身下车,萧君浩仰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十里亭”。
“这么规整的书法?哪位名家题的?”他随口道。
常娆脸上微红,瞪他一眼,不言不语的进去。
琉璃在后面好心给他解释:“这是我家小姐幼时的书法,老爷觉得有趣,就叫人刻做匾额,挂上了。”
小丫鬟也是跟他熟识了,说话夹枪带刺,分毫不愿饶人,笑着又戏谑两句,“‘姨娘’若是觉得字迹可爱,在小姐跟前求求情,也做几个匾额挂在新宅的院子里,天天看着岂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