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听见里头喝酒声起,酒碗碰着酒碗,时不时还有笑骂声传出。
留下的两个差官互相递了个眼神,老爷吃肉,他们这些干活的,连块咸菜疙瘩都尝不到。
二人站着的地方,正是风口,深秋的北风刮着,吹在脸上跟刀口子割肉一样的疼。
“老黄,避避风?”年轻的那位,挑挑眉,提议道。
“避风啊……啧……”
姓黄这位年纪大了,有儿有女,就指着衙门口这碗饭养活一家老小,万一叫上差瞧见了……
“嗨!瞧把你怂的!张班头吃醉了酒,他亲娘改嫁都未必能清醒得了,谁管你受苦受累啊!”
姓黄的道:“这里头……哎,也就再看几天的功夫……”
“你不去啊……”年轻的哼哼两声,“听白天当班的小虎子说,还给咱俩留了口烧刀子,你不喝,我可都喝了啊……”
姓黄的:“……”
迟疑片刻,烧刀子胜过了仅存的那点儿责任心。
“……你等我!”
“嗨,这不就得了,又不走远,进来出去的,抬眼就能瞧见!”
两个人夹着膀子,往门旁的树丛里钻去。
华歆扮做差官,不紧不慢的晃荡到了近前。
朝里头一看,竟连个守门的都没。
没人更好!他大咧咧的推开大门,叫后面的车马跟上。
头驾马车进来一半,就听旁边草阔子传出一声呵斥:“嘿!干什么的!”
口气咄咄逼人,一听就是正经当差的出身。
华歆还没说话,就听辛家跟来的把式扬扬手里的马鞭子,“宋头教我们来送两车!”
听见熟悉的名字,那俩人嘀咕两声,虽然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好歹,人没过来查看。
进了外面的大门,内道门看守的是辛家的护院,他们拿着伍大雷给的对牌,更是畅通无阻。
车里的假银子换了银库里的真银子,一行人又大摇大摆的驾车直奔官库方向。
这次,倒不用他们的人跟进去。
官库比邻府衙,里头多放着府尹大人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身家。
守库房的几个年轻差官倒也习惯,看家熟悉的车马,连话都没问,埋头就帮忙把几车箱子搬了进去。
临了有油头的抱怨几句,也叫华歆掏了一吊钱,堵住了嘴。
空的马车驶出巷子,辛家的人径自离去,华歆带着几个家生子,在城里饶了一大圈,进了一处闲置的空宅。
撬开宅子的后门,入目是一块两人高的巨石。
华歆伸手,凭着记忆摸索一阵,那石头竟然缓缓落下,现出一条偏僻小道,直通官库。
这是建造时,县太爷瞒着众人,私下里偷偷请高人做的机关,方便窃取官银,再以失窃谎报,好谋些私利。
后来,那位县太爷高升,平江又撤县开府,阴差阳错,此处机密也就无人知晓。
只因,当初那位高人是教的师父,就连这石头的沉浮设计,也是他的手笔。
别人不知道这条秘境,华歆却再清楚不过,他清楚,常娆自然清楚。
一盏茶的时辰,几辆车马从巷子里出来,没入夜色之中。
华歆则单骑而行,晃着马停在常府门前。
刚要伸手上前叫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常娆的银子,就是这么倒手赚回来的?”
他警戒的回身去看,只见门前的石狮子上歪着一人,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瞧不清楚身量,一双眼睛却格外敏锐,在夜色中闪着利刃。
直觉告诉他,此人似敌,不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