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番外四

次年立春, 十里红妆。

沈鱼坐在喜轿里,擦去方才同父母道别的泪水,把盖头一掀, 透过时而被风吹起的轿帘, 看向外面。

高头白马, 连马尾上都扎着红绸花, 马背上的郎君, 背影挺拔, 如一棵松柏。沈鱼看一眼, 心就扑扑的跳。

她嫁人了, 新郎是越琮。

十八岁的她, 在他们乡下,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她同龄的女子许多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而她现在才嫁出去。

不过, 她一点也不后悔晚嫁。只要所嫁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多晚都不怕。

迎亲队伍绕过几条长街,总算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门口停下,越琮下马,去踢了轿门,然后一把将新娘子打横抱了进去。

沈鱼深怕自己被摔下来, 就越琮那身板儿, 不像哥哥练过武,力气大。双手紧紧地环住越琮的脖子。

可一路到得影壁,她都稳稳当当的,腰和腿弯上的手臂结实有力,一点也不颠簸。

到了影壁, 越琮放她下来,两人站好后,拉着喜婆递过来的花带进入前厅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沈鱼躲在盖头里,听着四周鼎沸的人声,迷迷糊糊地完成了仪式,被搀扶着送进新房。

喜婆退了出去,一个越府的丫鬟跑过来,偷偷塞了一包糕点,用牛皮纸裹着的。

“少夫人,这是少爷给的。”

说完,丫鬟便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沈鱼。

沈鱼憋了半天,听四下没了动静,一把掀开盖头来,大口大口喘气,可要憋死了,她刚刚拜堂好紧张,深怕自己出什么纰漏。

环顾四周,这是卧房,不远处东墙还有一扇门,此时垂着大红的绣鸳鸯戏水的帘子,在外头应该还有个厅儿。卧房里披红挂彩,北面的窗下有炕,炕上摆着小炕桌,炕桌上烧着喜烛,烛下有一套鎏金的酒具,一双高脚杯用红绳拴连在一起。沈鱼想,那应该是待会儿喝交杯酒用的。

她手里还捏着刚刚丫鬟塞的糕点,说实在话,的确有些饿了。她拿起一块开始吃,眼睛还在不住地打量。这房间里的东西什么都像是新的,连糊窗的白绢也看着展展新。

看来越琮还算用心,沈鱼想,往后的日子,这就是她生活的房间了。再把目光移到身后的床榻上。

一进的拔步床,银红的软烟罗蚊帐,正红的喜字枕头一对儿摆在床头……待会儿,她和越琮就要睡在一处了……

想到此处,她突然想起临出门时,娘急急忙忙塞到她手里的一本小册子。

说是前两天就该给她的,但由于筹备婚事太忙给忘了,叫她入了洞房后,趁着新姑爷还没进去,先临阵抱佛脚的学一点,免得新婚当夜啥也不懂,丢了她这个做娘的脸,说她教女无方。

沈鱼在没打开册子前,还以为里头是一些教什么三从四德的条条框框,当打开第一页时,只见一男一女,凤冠霞帔,正在夫妻对拜。

哦,原来是本绘画书。

再往下翻,第二页,进洞房了,新郎挑开了盖头。

又一页,喝交杯酒。

往后,咦?躺床上了。

再一页,嗯?脱衣服了?

再翻,亲了!

又翻,摸了!

再往后……啊啊啊啊

沈鱼死了,成了一条煮熟的鱼,浑身滚烫,脸颊红得滴血。

她之前隐约知道一点,据说男女成亲,洞房这一夜,不止是睡觉,可忙了,还有很多事得做。她以往不知道两个人在房间里到底得忙什么,而现在,她彻底的知道了。

此时,她莫名地想起了村头那两只叠罗汉的大黄狗……啊啊啊,她为什么会想到狗……

她赶紧甩甩脑袋,清空思绪,糕点也没心思吃了,她越发紧张起来。

但由于牛氏之前交代过,必须把这本书看完,于是,她只好抖着手,一页一页,翻完了。等翻完时,她不止手在抖,全身都抖了起来。

她莫名地有点害怕了。

正此时,她听到门外有了响动。

“少爷。”

“都退下,不许人来闹洞房。”

是越琮的声音。

沈鱼忙不迭把小册子往枕头底下一塞,抓起盖头往头上胡乱一盖,调整好姿势,恭恭敬敬等越琮。

越琮掀开卧房的门帘,迈步走进来,直走到床边停下。

然后拿一旁的红秤杆挑了盖头,便看见了垂着头一身盛装的女子。

这女子,从此以后,就是他越琮的夫人了。

“夫人。”他恭敬地行礼。

沈鱼悄悄抬起头来,睨了睨他,又忙把视线收回去了,没出声。

越琮见她有些拘谨,站了一会儿,便去炕桌上倒了交杯酒端过来,坐到床边,把其中一只杯子递过去。

“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沈鱼这才稍微抬起头,把被子接过来,然后二人手挽手,头挨头,把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越琮来拿她手里的杯子去放好,结果沈鱼却死死捏着。

越琮:“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