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说:“要性子活络热情点吧。像咱们主仆这样的, 肯定不行。唉哟太阳过去了,我去挪一挪。”说着起身去挪晒着花瓣的笸箩。
染烟坐在树荫下,心里却因为那句“主仆”咯噔了一下, 因着许嬷嬷这人看似和善, 却并不是谦卑的性格, 刚开始对染烟, 和如今对染烟,真的很有些不同。
染烟并不在意别人尊她为主, 也不想要谁做她的奴。但是,许嬷嬷一向是很尊崇兰鸿的,如今这般看她,就好似让她和兰鸿的距离,靠近了一些。
染烟低头把自己双手纠缠在一起,心绪起伏不定。她心底暗暗忏悔,是被兰鸿和许嬷嬷一干人宠坏了,竟然开始失了平常心。暗暗警醒, 自己不过是要赖在孟府才能活着的小孤女,连个丫鬟的名头都没有。
她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孟老爷突然长出了心, 叫着女儿, 对她嘘寒问暖, 染烟面上不显, 却偷偷对娘倾诉对孟老爷生出的孺慕之情, 娘当时说:“他虽是你父亲,但是你莫要因此就觉得他与别人不同,也不要对他生出什么妄想。”
染烟确实生出了妄想, 但是又很快破灭了。从那之后,她把自己低成了别人足下的泥土,任人踩踏,也当做自然,绝不生出不忿。
染烟觉得自己应该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于是晚上,等兰鸿回来,她静静站起,忍住没有迎上去索求拥抱。
兰鸿挑了挑眉,大跨步走了过来,大手摸上她的头发,揉了揉说:“怎地这么安静?莫不是不舒服?”
又扬起另外一只手,晃了晃手中大大的荷包,说:“你说过些日子可以种花了,我让人找了些花种子来。”
染烟觉得眼中已经有了湿意,忙假装去抓兰鸿手中的荷包,转过了身子。
自从及笄那次之后,癸水果然开始按月拜访,许嬷嬷每次都很悉心照顾她,不停叮嘱:“女儿家这个时候,万万马虎不得,不然毁了身子不说,以后生育都成问题。”
染烟红了脸,嗔道:“嬷嬷说什么啊?”
“小姐莫要为这个害羞,”许嬷嬷笑她,又端详着她说,“我们小姐啊,真的是长大了,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小姐竟是短短几个月,就有七十二般变化了。”
等许嬷嬷走了,染烟看着镜中的美人,也有些称奇。若是半年前的她,遇到现在的她,怕是要认不出,这就是自己。
只是,若是兰鸿没有找到她,接了她来这里,恐怕,她也难是如今的模样。
染烟很想多为兰鸿做些事情,可是她因着从小和娘在茅草屋长大,并没学过女红,穿针引线,缝个补丁倒是凑合,却实在不能如她所想,为兰鸿做些衣服鞋子出来。
她便要许嬷嬷教她,可是才学了小半个时辰,兰鸿正好回来,看到了皱眉说:“别学这些了,省的扎了手,也熬眼睛。”
许嬷嬷便不肯教她了,她死皮赖脸恳求了几日,都没能如愿,还被收走了针线,有些赌气,晚上就不肯陪着兰鸿喝茶,非要去修剪花枝。
兰鸿走过来小心翼翼抓住她手,夺了她手中的剪刀,说:“小心伤到自己。”
她噘着嘴,气鼓鼓小声嘟哝:“不准我做这个,又不准我做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