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鸿把手从染烟的头发上拿开,摊平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看,语气有些冷肃。
“如果我是个坏人呢?杀人放火的坏人……”
染烟闻言也冷了小脸,微撅嘴唇,很是不悦,语带不忿:“你不是!你不是!”
抬头看兰鸿,却见他脸色冷凝,毫无所动,心里突然觉得委屈到不行。兰鸿怎么可能是坏人?怎么会有人说兰鸿是坏人?即便这个人是兰鸿自己,染烟也觉得不能接受,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又急又气,竟然瘪了嘴巴,无声哭了起来。
兰鸿见她哭了,有些诧异,心中自嘲:只怕天下杀人放火的大坏人,都没我“杀死”的人多。这小丫头倒是发“好人卡”给我,如今还因为这个哭,要是知道了我其实是什么样的人,岂不是要后悔死自己把“魔”当成了神。
这般想着,心中愈发冷硬,可是抬眼看了看面前一脸委屈和泪水的染烟,却又觉得似是被拧住了心脏,随着那眼泪,虚浮在空中,似失了魂灵指引,呼吸也变得艰难。
终于忍受不住,顺从自己心底的意愿,把哭得发抖却压抑住未曾出声的小丫头,小心翼翼搂入怀中,感觉她抖了一抖,依偎在胸口,下意识更抱紧了些,只恨不能把方才自己加诸于她的难过,统统从她身体里挤走。
“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哭了?”兰鸿嘴上说。
染烟在他怀里渐渐哭出声了。
“罢了罢了,我怎么还较真起来了!”兰鸿心中想。
最后,因着大哭一场而筋疲力尽的染烟,哭得竟然又犯了困。兰鸿把她轻轻放到塌上,习惯地望了望她揪住自己衣服的手。比以前白皙了很多,疮和疤都已经没了,摸上去平滑细润,只是仍然也以前一样,即便睡着了,抓得还是那样的紧,毫不放松。只是因为长了些肉,再不是以前那般骨骼尽显,只是从皮肤里露出一些青色的血管筋脉,清晰可见。
是长胖了些吗?
兰鸿细细瞧,近一月未见,变化倒真的挺大,脸颊上也长了肉,摸了摸想试着掐一把,又怕弄醒她,只好作罢。睫毛还是那般又长又密,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偶尔还在睡梦中抽噎一下半下,便使得睫毛似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猛烈扇动。
想起那夜她死活装睡不起,兰鸿忍不住轻笑,轻嗤出声,才发现自己竟笑得这般开心。
最近一个月,他觉得他已经忘记这个小丫头,忘记这个隐在市井的宅子。
这一刻,他却又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过去一个月里,很多他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在这个小丫头依恋他、信赖他的时候,他心底里和自己的揪扯,突然停止了,他和自己和解了。
心里的焦躁和困惑渐渐平息,眼皮又沉又酸,兰鸿也抗拒不住地睡了过去。只剩下院子里的蝉,仍然知了知了叫个不停。
染烟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见自己睡在兰鸿怀中,夏天tian衣衫又薄,几乎像贴着一样,能感受到他的骨骼肌肉,甚至是随着呼吸跳动的筋络。想要走,却不忍打扰了他醒来。
方才在梦里,她回到了赴京时的那个小破庙,庙门口有好些男人。那对和她一起躲雨的母女正在催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