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山芙再忙,却也没忘薛芹要悔婚这事。
杨秀才的前妻被逼投井那事一直搁在她心里沉甸甸的,这阵子她和蕊环找到了杨秀才前妻的娘家王家,将王氏与杨秀才从结亲到身死的一系列事情了解了个全乎,又探问了些证人,其中真相直听得人怒火中烧。
要说王家也早就知道杨秀才和王氏被洋人逼迫着在众人面前圆房这事,只是他们自始至终竟觉得是自己女儿亏了名声,不仅不敢声张,还求着杨秀才一家继续迎娶王氏,这才让杨秀才一直嚣张,觉得拿捏住了王氏,屡屡虐待胁迫,最终致其投井身亡。
当洋人这桩丑事被当众戳破,王家这才意识到遭了惨事的不止是他们一家的女儿,可自己的女儿早已被杨秀才磋磨死,再悔恨也无济于事。秦山芙花了很长时间去安抚说服他们,让他们明白洋人虽可恶,可杨秀才却也是加害者之一,绝不无辜。王家终于同意让秦山芙提他们死去的女儿讨个公道,于是这天一早,秦山芙就给京兆尹府递了状子,带着王家人和雪芹,等着邢定中升堂开审。
邢定中见下面又站着秦山芙,不由打起几分精神。接连打过两次交道,邢定中深知这女讼师心思最是缜密不过,需得认真听讼才是。
没过一会,杨秀才和他的母亲也被官府传唤到场,只是这二人对官老爷毕恭毕敬,却全然没将秦山芙放在眼里,仍吊儿郎当站在一旁,半分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连正眼都不看秦山芙。
秦山芙自然也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懒得给,就立在一边,等着邢定中拍案升堂。
邢定中大致扫过她的诉状,对今日要审的事情约莫有了底,看罢之后问道:“所告何事,你且详细道来吧。”
秦山芙福身一礼,“如诉状所言,民女今日是替已故的王氏讨回公道。王氏三年前嫁与杨家,与杨秀才结为夫妻,不幸的是,王氏也是前几日遭了洋人胁迫的受害女子之一,三年前在洋人的逼迫下,与杨秀才未行拜堂之礼便当众洞房,因此大受刺激。”
邢定中眉头一皱,问杨秀才:“秦讼师所说的,可是实情?”
杨秀才脸上透着丝麻木。
前两日洋人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他便自觉将自己归在受害人一侧,混不在意地回道:“没错,我们也是被洋人迫害了的。”
秦山芙冷嗤一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迫害?民女今日所告,便是杨秀才伙同洋人对王氏施行霸凌之恶行!”
伙同?!杨秀才一听这种说法,头脑懵了一瞬。
杨母反应倒是敏捷,一听这话就啐道:“你休得胡吣!我儿与王家妇人一起被坑,一起被绑,一起被骗,怎的她便是受了胁迫,我儿便与洋人成了伙同作恶?!”
邢定中也有同样的疑惑,问秦山芙道:“这妇人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前几日在菜市口不是说,这些男子是受洋人胁迫,是他人手上的工具,虽做了事,但并无罪过么?”
秦山芙则不慌不忙解释道:“杨秀才确实是与王氏一起被绑了去的,但至于是不是被迫绑了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噤了声,不知这女子为何这样说。秦山芙转身质问杨秀才:“我且问你,你是从哪里听得西锦乡的月老庙灵验这种说法的?”
杨秀才被突然问到关键,悚然一惊,结巴道:“我、我就听说了,谁记得从哪听说!”
“好,你不记得,那我便提点你几句。可是一个姓蔡的媒婆告诉你的?”
杨秀才一听蔡媒婆,顿时心道不好。
秦山芙前几日早将前因后果摸了个清楚,掏出一张画了押的供词,继续道:“蔡媒婆消息灵通,是给洋人搜寻猎物的一员,前两日刚落了狱,我便请托人替我问了两句话。蔡媒婆当年坑蒙了不少男女,可唯独对你却无半点隐瞒,那月老庙里头有什么,去完月老庙之后会发生什么,蔡媒婆可都是对你说得一清二楚的。有供词为证,你可要看?”
杨秀才没想到蔡媒婆已被抓了起来,一时六神无主,而杨母则在一旁胡搅蛮缠:“你休得诓我们!那蔡媒婆既是给洋人办事的,口风必定紧得跟锯嘴葫芦似的,为何偏偏告诉我儿真相?!”
秦山芙却笑问她:“为何?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杨母一噎,秦山芙又自答道:“也对,你不知道也正常。但那些窑子里的姐儿可是清楚得很。”
她转向杨秀才调侃道:“杨秀才素来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喜好,我寻访了些与你有露水情缘的女子,大家都证实了这一点。据说杨秀才每回逛花楼都喜欢一次点两个以上的女子,最喜聚众作乐。此节实在有碍观瞻,我就不展开细说了,倘若杨秀才有异议,那咱就请几个姑娘来这里对质。”
这等丑事,杨秀才哪敢让人来质证。杨母没想到自己儿子竟有这种癖好,一时老脸烧得热麻热麻,活像被人抽了嘴巴。
秦山芙继续道:“杨秀才的这个癖好被蔡媒婆掌握,正好对了洋人胃口,蔡媒婆便对杨秀才说了实话。于是,杨秀才这才多番缠着王氏与他一起去西锦乡的月老庙去拜月老,而到了洋人的地盘,杨秀才更是禽兽行径,据说连洋人也没见过这么配合的。”
王氏的父兄一听此言,一股屈辱愤恨直冲脑门,几乎恨红了眼。他们只知自己的女儿是被洋人戏辱,万万没想到,真正禽兽的,竟是她未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