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没错,但也不只是招牌。”秦山芙笑一下:“淳记的招牌只是一个结果,而这背后有淳记制茶的秘方工序,有淳记独特的手艺方法,尤其是这些工艺,是淳记多年来自己创造发明的智慧成果,加上淳记这块招牌积累多年的商誉,这些才是淳记最重要的资产。”

窦近台点头,“没错。就算淳记这回躲过一劫,倘若有人挖了他们的工人,偷了他们的方子,做出与淳记一模一样的东西来,淳记还是得垮。”

“正是此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秦山芙进一步解释道:“这世间的财富,并非都是金银土地这些看得着摸得着的,其实还有一类财富虽无形,但却有价。譬如淳记的招牌,淳记的古方,再比如前阵子韩公子被人仿了的《千峦飞鸟图》,本质上都是人花了心思,动了脑子的成果,同样价值千金万金。要说治本的法子,便在此处。倘若朝廷能立法明面上认了这些东西的价值,赋予专权保护,那么以后谁要是偷了或仿了这些东西,便可同样以盗窃论处。”

其实秦山芙的意思很简单。拿现代人的大白话说,淳记的招牌就是商标,淳记的古方便是专利,而韩昼的那幅画便是受版权保护的作品,这三项都是同一样东西——知识产权。

这是很典型的现代法律概念,可这个时代的人却没有这样的观念。只见二人俱陷入沉思,似乎还在理解当中,秦山芙继续道:“倘若朝廷立法,好处还不止于此。”

窦近台好奇,“哦?还有什么好处?”

秦山芙解释道:“拥有了这些财产的人,如果有旁人想借用这些成果,还需给原主付一笔钱。拿实例来讲,倘若另有茶庄想用淳记的牌,那么就要给淳记交一笔商标使用费;如果有别的店家想用淳记的方子制茶,除了请淳记的师傅过去做工,还要给淳记交一笔专利费。韩公子的那幅画同理,倘若有人对那幅画喜爱至极想临摹或是借出展览,也需经过韩公子同意并支付版税。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肃清搭人便车的行径,还能让人意识到发明创作有利可图,便会有更多新奇的东西出现。”

听秦山芙这么一番论述下来,高庭衍简直听得愣了。

他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她声线清润,语气平和,三言两句就替他勾勒出一幅触手可及的蓝图,让他埋在心底许多年的野望终于窥得了落地的可能。

面前的女子目光澄澈,面容平静,透着一股聪颖灵动。他几乎看她看得痴了,直到她面露不自在别开视线,这才缓缓闭了眼,心中依然动荡不平。

这可这是个好法子。

洋人惯用下作手段敛财,如果明天就能推行她说的方法,那么洋人不仅得入狱判刑,今后要再想靠他人的智慧成果发财,那么就先得支付一大笔钱,还利于民,而不是让本土的商号百姓像现在这样为洋人白白做了嫁衣,而自己却连一点好处也沾不到。

高庭衍越想越觉得妙极,然而窦近台却忽然道:“姑娘说的法子虽好,可就算朝廷立法,洋人也不受此辖制啊。”

这倒是个关键问题。法律再完备、再精妙,对洋人来说,也就是废纸一张。

窦近台所说虽然是实情,可这也无疑兜头给高庭衍泼了盆凉水,让他才亮了不久的眼神转瞬冷了下去。

“吃我大宪的粮,赚我大宪的钱,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们洋人每年就缴一万万两银钱的税,莫不成还能翻得过天去。”

高庭衍声冷如钟,语气满是不屑。

窦近台和秦山芙察觉到了他不悦,立刻噤声住嘴,不敢多言。

高庭衍没再说什么,起身放下一锭银子,“淳记的事,就先按秦讼师所说的去办。至于方才你提到的那则方略,这法究竟该怎么立,条款怎么拟,还请秦讼师多费心了。”

秦山芙连忙应下,犹豫一瞬,又道:“那……民女起草这些底稿时,就照老规矩燃香计时了。”

高庭衍都走到了门边,听闻此言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望着她,似笑非笑道:“秦讼师素有才干,偏在这些方面格局小了些。倘若这方略推行得成,休说是金山银山,本王还能赏你个要紧的,要紧到一般人都求之不得。你可别只顾着钻钱眼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累了,累出了心悸的毛病,有点想请假,想一口气码到完结……本期又是毒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