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讼师,你也没有证据证明冯屠户是被蕊环请进去的呀。对于冯屠户如何进门这个事,咱俩谁都没有直接证据,不是么?”
秦山芙笑了一下:“只不过,冯屠户如何进门,这个事情对本案定性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冯屠户为什么要半夜见蕊环,见了蕊环做了什么事。”
秦山芙又转向韩知县,及时替他捋清思路:“韩大人,经过方才一番质证,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蕊环是暗/娼,既如此,蕊环就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知县皱着眉思考一阵:“是这个道理。”
秦山芙继续道:“那么,冯屠户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在深更半夜,去找一个正在独居的良家子呢?”
话问到这个份上,冯屠户风流鬼的人设顿时就立不住了,外头围观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马氏一听这走向不对,在一旁跳脚道:“这黑心肝的小蹄子就算不是万人骑的娼/妇,也跟我家那死鬼有首尾,约了夜半幽会,起了争执才动了杀心!”
“瞧你这话说的,查案又不是编话本子,怎的冯屠户方才还是去买/春,现在又成了暗会情人?还有没有谱了?”秦山芙道:“我这查到的事实,分明是冯屠户一边揣着银子,一边携刀,夜半入室,企图用威逼利诱的手段逼蕊环就范!”
“笑话!”周讼师呵呵笑了起来:“那刀刻着女犯的名字,分明是女犯自己的刀,怎的是死者带入?”
“是她的刀没错,但刀又不是房子田产,被人偷摸着顺走也是有可能的。”
“你意思是冯屠户顺走了她的刀?然后当夜又拿这把刀去胁迫她?”
“正是!”
“红口白牙的,你倒是拿证据啊!”
“证据就是现成的。”秦山芙对韩知县道:“韩大人,可否借本案凶器一看?”
韩知县一挥手,一个衙役就捧着条帕子,上面放着那把匕首交给了秦山芙。
韩昼在外扒着脖子观望进展,一见秦山芙转身望他,就连忙将身边的男人推了进去:“王掌柜,就靠你了,如实说就行!”
矮胖矮胖的王屠户就这样跟个球一样,被韩昼一把推到公堂正中。
秦山芙对他行了个礼,转头对韩知县解释:“韩大人,这是贺州当地的王屠户,宰杀了几十年的猪牛羊,对这些荤腥之物的气味性状甚是熟悉。王屠户,请帮忙看一下,这个匕首上沾的是什么?”
虽说王屠户那日被人火急火燎带到衙门已经看见过一次,但此刻公堂之上,还是得再仔细验一遍,免得说错了话。
不说别的,就方才他看着作伪证的陈氏抖成个筛子就知道,这公堂之上说话得万般小心,每个字都千钧重的干系。果不其然,对面的讼师老头凉嗖嗖地敲打他:
“公堂之上,可别信口雌黄。”
秦山芙笑着呛他:“周讼师,您还是先管好自己的那摊子事吧。陈氏作伪证这事还没完呢。”
周讼师没好气地别过眼去,王屠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由咽下一口唾沫。
他隔着麻布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匕首,又搁到鼻尖闻了一下,皱着眉又拿远了。
韩知县伸长了脖子好奇:“怎么了?上头有什么?可是人血?”
王屠户笑容可掬地解释:“有人血,但也有其他东西。”
“什么?”
“是发了臭的猪油。”
“猪油?!”
在场众人都惊了,更是聚精会神盯着王屠户,连冰山似地高庭衍也玩味地望过去。王屠户哪受过这等关注,一时脸色通红,双目晶亮,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紧张。
“这个不太明显,主要是藏在刀鞘的花纹缝隙里头,颜色已经发黑了。我们干这行的,手边的器物多半沾着这个味,可太熟悉了,一闻就是猪油馊了后的哈喇味,别说是我,就算是一些经常下厨的婆子也能辨别得出。”
周讼师一听就明白了个中关窍,急道:“你可得仔细着些回话!”
被人公开质疑,王屠户瞬间脸拉了老长:“说了一些经常下厨的婆子也能辨别,你怎得听不懂人话?不信,找人来复验嘛。”
周讼师一噎,秦山芙轻快地笑道:“不用旁人,我来请个双方都信服的人复验。”
她再一次回身望向韩昼,韩昼对她做口型:马上马上。然后就从人堆里拉出一个人,正是从玉卢县消失许久的钱仵作。
韩老爷还在座上不明所以,不知道来人什么身份。而一旁的马氏瞬间瞪大了眼,竟一个不稳,跌坐在地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