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曲子是信手拈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过谁吹的,或许是不愿意记起是谁吹的…哀婉的曲调中透着高亢的旋律,温婉的声音中带着穿透人心的凄凉…两种极端的情绪仿佛被她狠狠的柔和到了一起,明明心伤,却要坚强,明明平静,却不得不丢石子入了湖面,惊起一层层涟漪…
离墨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即仰头一饮而尽…他明明是来找蝶儿的,可看到风玲珑在湖边轻吻着欧阳景轩,他却挪不动了步子,甚至跟随着她回到了未央宫。仿佛,最近他来这里来的次数太多,多到完全不是因为受了霂尘所托…呵呵,想他统领魔界的主君,竟也被人间这俗事牵绊…
夜风萧萧,笛声蜿蜒出一道缠绵的离殇…许是风玲珑太过悲恸,许是听曲的人太过沉静,整个未央宫渐渐的被笼罩一层抹不开,挥不去的愁思。
冬雪走到了梅子身边,先是看了眼九曲桥尽头的风玲珑,方才问道:“梅子姐姐,主子和皇上出去…是不是又置了气儿?”
梅子摇摇头,“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他们站得地方和欧阳景轩他们待着地方有一段距离,他们的言语也轻,纵使
她有武功,要比常人听的远一些,却也什么都听不到。可是,看二人言谈,应该是没有什么气儿,可主子离开时身上那抹决绝的悲伤,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让人忽视。
冬雪苦了脸,她听不懂音律,只是觉得风玲珑吹得曲子和以往不同,感觉也是透着一种复杂…但是,具体要表达什么,她并不能完全的明白。
主子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微妙,说皇上冷落主子,可科举是大事,皇上却来询问主子,这样的殊荣已经不是恩宠能够解释…可是,如果皇上在乎主子,却又不该是如今的情形。
这边一片迷茫的愁思,而小亭那边却也并不会多舒服。
离墨将一壶酒喝完,方才缓缓说道:“不要吹了…”
风玲珑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运气的吹着笛子…
离墨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这样会伤了腹中的孩子。”
笛声在离墨的话轻轻落下后戛然而止,风玲珑缓缓放下笛子,一脸戒备和疑惑的看向离墨…
离墨只是轻倪了她一眼,随即说道:“我不需要给你把脉…你吹笛子的气息絮乱不堪,出了心绪混乱外,还夹杂着一抹杂音…如果你还不想被人发现,这笛子还是不要吹了。只要是懂音律,只要是内功深厚的人,都能探知一二。”话落,他起
了身,看向风玲珑,“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苦恼,因为没有意义…”话落,他就欲转身离开。
“如果真的能做到,人还需要烦恼吗?”风玲珑看着离墨的背影,仿佛想要寻求一个安慰,或者一个能够让她舒服一些的解释。
她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淡然,她会心痛,她会难过,她也会不甘心…只是,所有的一起都不及那人一个淡漠的眼神,一个不耐的神情。
离墨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只是墨瞳落在前方,看着被风吹起的湖面翻出波光粼粼,“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本不是庸人,又何必做了那庸人的行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劝风玲珑,有些,太过的接触,他觉得她可怜,也许,他总是能不经意的将她当做了他的她…
“你呢?”风玲珑嘴角露了苦涩,“你明明对世事淡漠,可是…仿佛最近也坐了庸人自扰之事。”
离墨亦是嘴角苦涩的一笑,只是缓缓说道:“到底不过都是俗人,跳脱不了这个俗人的本性…”话落,他不在言语,脚下轻点,三两个纵跃后,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离墨离开未央宫后,径直去了永乐宫,自从对风玲珑上了心后,仿佛他对蝶儿总是不经意的遗忘了…人的感情会变,可是他呢?
千年的等待,她早已经烙进了他的骨血中,他又怎么会对出了她以外的任何人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蝶夫人看到离墨的时候,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她身上有他在意的梅花印记,虽然她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离墨会对梅花印记那么在乎。
“你喝酒了?!”蝶夫人闻见了离墨身上的酒气。
离墨却只是撩了袍服说道:“还没有喝的尽兴,便过来你这边寻上两杯。”
蝶夫人轻皱了好看的柳叶眉,疑惑的问道:“你在皇宫喝的?”
“嗯,刚刚从龙阳宫过来…”离墨不知道为什么要骗蝶夫人,也许是因为风玲珑有欧阳景轩这个最大的“敌人”,不忍心在给她添了乱。
酒很快就送来,是醇香的好酒…皇宫不缺乏好酒,自然,永乐宫更是。纵使欧阳景轩对蝶夫人态度不明,可这里的配给从来不曾因为她得不得宠而缺少过,甚至,很多的东西都是别个宫无法比拟的,比如好酒。
“给我弹首曲子吧…”离墨突然说道,“自从你嫁入王府开始,便没有机会在听你的筝音了。”
蝶夫人奇怪的看着离墨,仿佛有些想不明白…离墨为人淡漠,不管任何时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勾起他的反应,就算
是她要嫁入王府为妃,他明明不希望,却也只是三两句的言语,最后遂了她自己。
有时候她在想,离墨要寻有梅花胎记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说是喜欢她,可偏偏大多时候他表现的并不积极。如果说不喜欢她,可偶尔展露的在乎又让她迷惑…
不同于风玲珑的笛声,蝶夫人的古筝显然平静许多…但是,也太过平静,以至于失去了在赏月小筑里的灵气。
离墨听着不是滋味,甚至听着她的古筝的声音,脑海里却浮现出风玲珑那张被湖面的波光映照的脸…他不是一个太过在乎女子容貌的人,可偏偏,风玲珑的脸仿佛渐渐的落入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微微蹙了剑眉,离墨拿着酒杯的手明显的微微紧了紧,而想要平静下来的心却越来越混乱…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溢出,蝶夫人心一惊,勾动着琴弦的手没有收住,只听“锃”的一声,琴弦紧随着断裂…她微微颦蹙了下秀眉,看了眼被琴弦划伤了的手指后,随即看向离墨…
只见原本握在手中的酒杯此刻已经碎裂,酒混着一丝血红缓缓从握着的手缝中滑落…蝶夫人眉头皱的更深,“你这是干什么?”
离墨垂了鹰眸,墨瞳深谙的看着手中已经碎裂的酒杯,淡
淡开口,“我先走了…”他将手中碎裂的瓷片放到一旁,随即起身就欲离去。
“离墨…”蝶夫人拧眉看着欲走的人。
离墨回头,方才脸上的戾气已经被淡漠取代,“无妨…”话落,他没有再多说一句的离开了皇宫,脚下施展轻功的回了箫悦楼。
明日和弄月看着一回来就站在木棉花树下的离墨,二人都有注意到离墨手上的伤,可是,却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如今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够让公子受伤,而能让他受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姑娘,一个是他自己。如今姑娘还没有出现,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公子自己将自己弄伤的…
思及此,明日和弄月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就见眼前有个影子闪过,再看向离墨的时候,他的身后跪着魑魅和魍魉。
“退下!”离墨的声音沉戾而嗜血。
魑魅和魍魉没有动,只是抱拳说道:“主君如果无法控制,属下只有冒犯…”
只是,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离墨手掌微翻,一股强大的劲风扫过,魑魅和魍魉的身体就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飞向了后面,重重的砸到了墙上…
“噗——”
魑魅和魍魉受不住内腹翻涌的血气,双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的同时,人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明日和弄月一见,先是大惊的瞪了下眼睛,随即二人飞奔到了魑魅、魍魉身边,检查二人的伤势…
这时,只见离墨缓缓转身,一双原本淡漠无波的鹰眸就好似充了血一样猩红,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是黑沉沉的一片,不同于上次渐渐堕入魔道,此刻的他就好像无法控制的恶魔,随时能够用血祭奠他的灵魂。
明日和弄月大惊,一边扶着受了内伤的魑魅和魍魉,一边警戒的看着离墨…
“收起你们的小心思,”离墨开口,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感情,“否则,你们就不要跟着我身边。”话落,他眼中的红光渐渐隐去,最后,视线警告的落在魑魅和魍魉身上,“就算为她堕入魔道我也已经在所不惜。”
“公子是见到姑娘了?”弄月大惊的问道。
离墨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他缓缓转身背对了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透着无限失落和有着些许复杂情绪的说道:“不曾…”
明日和弄月快速的对看了一眼交换表情,随即明日问道:“那公子…”为什么此刻魔性大盛?
后面的话明日没有敢问出来,方才离墨的警告犹在耳边,
他们如今虽然不在魔界,可主君依旧是主君,他们不能造次。
离墨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今天的太过反常,以至于方才自己魔性显现都不自知…怎么会这样?
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的后来,他再次忆起今日,方才知道为什么…而那一刻,他因为她再一次的后悔,后悔看不清她就是她,以至于让她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
时间如白云过隙,指中沙般的流逝…
经过那晚后,仿佛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很多人又说不上来…只是,看到风玲珑主动勾引欧阳景轩的那些嫔妃们,担心她会得了盛宠的心而因为事后的种种,放了心。
至此,那晚的风玲珑的主动也成了宫中的笑柄,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忌惮风玲珑贵妃的身份,如今可以说,就连一些宠妃身边的大宫女,都敢将那晚的事情拿出来当做笑料笑一笑。
而就在这日,欧阳若琪想要寻个机会进宫看看太后,便无意被她听见了碎嘴的宫女说风玲珑那晚的事情,气得她当场将那个宫女发配到了浣衣局。
也直到现在,欧阳若琪才知道风玲珑如今过的竟是这样的生活,又是生气又是悲伤的跺了脚,也不去永福宫了,直接奔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正在商讨明日的殿试的相关事宜,欧阳景轩和大
学士,六部以及这次的主考霂尘、欧阳晨枫等人商议,突闻外面声音嘈杂,顿时欧阳景轩变了脸。
“你们让本公主进去…”
“大胆奴才,如果你敢碰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要了你的狗脑袋…”
外面的叫嚣声越来越大,最后,就连听闻了声音的欧阳晨枫和霂尘都双双蹙了剑眉。
“出去看看,是谁在御书房外喧闹?”欧阳景轩的脸已经暗沉的可怕。
“皇上,臣出去看看!”霂尘不等小豆子有所举动,率先起身,不等欧阳景轩说话,人已经转身去了外面…当看到是欧阳若琪的时候,他脸色凝重的急忙上前,“若琪,你怎么到御书房来闹?”
“我不是来闹的,我要见皇兄。”欧阳若琪扯着嗓门就喊了起来,
“若琪,快回去…”霂尘拧了眉,“御书房重地,其实你一个女子能来的?”说着,他急忙给欧阳若琪使着颜色。
可是,欧阳若琪平日里被宠惯的任性,平日里倒是也讲理,可一旦脾气上来了,谁的话都不停,非要将心里所想的事情做了,否则没完没了。
霂尘自然了解她的性子,但是也要分场合…明日殿试,皇
上异常的重视,今日更是召见了所有相关的人,为明天的殿试做完全的准备,岂会容得若琪胡闹?方才看皇上的脸色,已经骇然,如果劝不回若琪,怕是今天有的她受的。
“不行,我要见皇兄…”欧阳若琪已经跳了脚,本来就憋屈着尧乎尔的事情,如今又听闻宫里就连宫女都可以随意的说风玲珑,哪里还能忍受的了?更是将连日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你给我让开…托鄂什霂尘,你好大的胆子,你凭地什么拦着本公主?”
霂尘微微一愣,嘴角不由得轻倪一抹苦涩,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放了若琪进御书房…可此刻的的欧阳若琪就好似全身都炸了起来的刺猬,管你谁是的就开始刺,全然没有发现因为她着急的话而给霂尘狠狠的刺了一剑。
“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霂尘看欧阳若琪如此,心中就算不明白,可也大致猜到,“如果你为了你三嫂好,你这会儿就先回去。”
“我就不回去…他有本事做了对不起三嫂的事情,还有理了?是皇上又怎么了?皇上就可以随便杀人,还是随便杀那么多人…”欧阳若琪已经抓狂,更是气愤之下口无遮拦,“呜呜…唔…唔唔…”
霂尘顾不得礼数的急忙捂住了欧阳若琪的嘴,想要将她拉着离开,可已经晚了。
“让阳烁公主进来,朕倒要看看,你见朕想要说什么…”御书房内,传来欧阳景轩沉戾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