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青却笑得有几分无奈,“你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比我还直。到底谁才是弯的啊?”
苏阅瑾沉默了两秒,而后一本正经地接道:“那我换一种说法,我可以给你工资,只要你好好活着。”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可不想在认真工作的同时还要面临被掰弯的风险。”林空青将车停下,颇为无奈地回眸看了苏阅瑾一眼。
苏阅瑾抬眸看了林空青一眼,幽幽开口:“能掰弯,本来也就不怎么直吧。”说罢,她动作利落地下车,视线在面前这栋房屋门口扫了一圈,面容冷淡。
林空青凝眸看着苏阅瑾,目光带着几分忧虑,“阅瑾,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你休息吧。”苏阅瑾轻笑了一声,说罢,便上前按了门铃。
开门的似乎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在注视着苏阅瑾走进去之后,林空青才开车离开。结果没走多远,就接到了秦敛微的电话。
另外一边,苏阅瑾刚一踏进客厅,就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姐!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紧接着,从玄关后窜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视线落在苏阅瑾身上之后,有些局促地站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而后扬起一个格外干净的笑容,“姐。”
苏阅瑾凝眸盯着面前已经高出自己几公分的男生,轻笑了一声,“宋以深,长大了。”
“姐,你好像每次见我都说这话。”宋以深不满地撇撇嘴,“是不是有点敷衍了?”
“因为每次见你,都和之前不太一样,感觉有点奇妙。”苏阅瑾笑笑,“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吧?”
宋以深不太好意思地看了苏阅瑾一眼,“姐,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我也没有比你小多少吧?”
苏阅瑾似笑非笑地扫了宋以深一眼,“决定好上什么大学了吗?”
“还没。”宋以深泄了气,姐姐都工作了,他还在想上什么学校,这么一想,他确实小。
“咳咳……”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
宋以深恍然,“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姐,快进来吧。”
苏阅瑾跟着宋以深进去,遥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轻轻扬了扬嘴角,开口道:“阿姨。”
文汝清冷冷清清一个人,如今笑得格外温和,“小瑾,快过来坐。”
苏阅瑾也没客气,走过去在文汝清的旁边坐下,直面斜侧方正襟危坐的苏程远,眸光微冷。
“小瑾,最近干什么呢?以深经常念叨你,以往还能见到你去学校看他,近些时日都不见人了,很忙吗?”文汝清轻声问道。
苏阅瑾弯了弯眉眼,“嗯,忙着拍戏。”
苏程远凝眸盯着苏阅瑾看了片刻,眼神有几分复杂,思忖半晌,才低声道:“你瘦了。”
苏阅瑾眸光一顿,而后转向苏程远,语气微冷,“你看错了吧。”
刻意区别出对待态度,让苏程远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可能吧,今天在家住吧,别走了。”
“嗯,我想住妈妈的那间屋子。”苏阅瑾淡淡地开口。
苏程远身子一僵,看向苏阅瑾的眸光微颤,“女儿,你……”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苏阅瑾淡淡地开口,话里是不容置疑。
苏程远还想说什么,却见文汝清轻轻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略带安抚的目光。“好吧,但如果……你就喊爸爸。”
苏阅瑾没回话,只是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先上去了,你们随意。”而后便迈步离开。
直到苏阅瑾的身影在几个人面前消失,宋以深才忍不住开口道:“爸,妈,你们不能让姐姐自己一个人待在那里。不行,我得跟上去,我就在门口。”说着,宋以深站起身就要跟上去,但被文汝清拉住了,遂回眸不满道:“妈!”
“妈知道,可是你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她说离开这个家就再也没回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是抱了要打破心魔的意思,我们怎么拦?”文汝清抿了抿唇,“以深,我们都没立场去拦。”
“可我怕她会出事。”宋以深急道,“你们忘了之前……”
“好了。”苏程远出声打断,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让她去吧。”
“可是……”宋以深皱起眉,显得并不赞同。
“隔一会儿一个人上去敲门,要确保她没事。”苏程远沉声道。
宋以深这才勉强收起了不同意见,安安稳稳坐下。
如今的这个家庭,是个重组家庭,宋以深从跟着妈妈踏进苏家大门的时候,就十分喜欢这个新姐姐。那时他还是个小毛孩儿,有次文汝清问他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他回答的是更喜欢姐姐,因为姐姐好看。
苏阅瑾当年离开家,并不是因为文汝清母子俩,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逃避,她和苏程远大吵了一架,将妈妈的死归咎于苏程远的冷漠和不上心,指着宋以深说让苏程远把没给过她的父爱给他,就算苏程远现在想给,她也不需要了。
事实上,苏程远和江蓦然的婚姻是商业联姻,没有爱情,彼此对这点都心知肚明。一个想要商业利益,雄心勃勃,一个不愿涉足商业,只想要安静创作的环境,一切不过是履行合约而已。
他们平日里的相处相敬如宾,在苏阅瑾出生后更是如此,苏程远常年待在国外谈生意,很少有回家的时候,江蓦然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给那个小小的孩子留了一扇可以进入的门。苏阅瑾从小就有种朦胧的感知,江蓦然眼里的世界与他人是不同的。
当然,离开家并没有让苏阅瑾惨到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地步,她有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公司股份,那相当于就算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只靠吃分红都能衣食无忧的程度。除此之外,苏阅瑾还有母亲留下来的巨额稿费,事实上,当出版社联系她的时候,她才知道母亲是个作家,而且是很有名的那种,享有“天才”之名,又英年早逝,实在让人唏嘘。
楼上,苏阅瑾踏进那间尘封许久的卧室,在门口站了许久之后,才回身关上了门。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与多年前别无二致,像是从记忆里复刻出来的一样,给了苏阅瑾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苏阅瑾犹豫了两秒,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娇艳的花朵,苍翠的绿植,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而后轻吐出一口气,将窗帘全部拉上。
房间陷入黑暗的一瞬,苏阅瑾整个人僵硬了一秒,随后走到床边,蜷缩起来坐到地上,抱着膝盖,眉头紧锁。
不过须臾,苏阅瑾面色开始有几分苍白。寒冷和黑暗侵蚀之际,苏阅瑾脑中又响起了水滴落的声音,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紧咬下唇,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江蓦然是自杀的,吞了大量安眠药,藏起了手机,给所有佣人放假,给苏阅瑾备了两天的食物,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让她能死得安静,无人打扰。
只是到底千虑一失,原本锁着的卧室门,被着急寻找她的苏阅瑾打开了。
苏阅瑾从小就是那种不害怕孤独的小孩儿,一个人单单在庄园里玩探险游戏或是安静地看书就能消磨一整天的时间,她喜欢推理小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绝好的观察对象。她很乖,眼神干净,从不胡闹,除了有时候会出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脸呆萌地盯着你之外。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她,同样也都十分心疼这个孩子,先生很少回家,太太性子有些孤僻,虽然对她很好,但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待着。很难说苏阅瑾习惯享受孤独是天性还是环境所致。
江蓦然死的时候,苏阅瑾十五岁。那天,苏阅瑾少见的有些心慌,整个庄园空荡荡的,去找江蓦然又没人应,索性去拿了钥匙,打开了那间卧室的门。那把钥匙是苏阅瑾在不久前发现的备用钥匙,一整串,她根本分不清那一把才是正确的。
苏阅瑾站在门前试了很久,终于打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房间里一片黑暗,而江蓦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纤弱的虞美人娇艳胜血,衬得江蓦然那张脸愈发精致,像是名贵精美的瓷器。
苏阅瑾以为她在睡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指尖触到江蓦然的手时却只感觉到一片冰凉,瞳孔骤缩,鼓起勇气再试探时,却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她下意识后撤了一步,碰倒了床边的花瓶,瓶中的水洒了一地,只剩下少许的水在瓶口聚集,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与那几枝虞美人混在一起,像是一滩血。
苏阅瑾跌坐在地上,起初是震惊,反应过来之后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直到她哭累了,才蜷缩在地上睡着。
她与那具尸体在一起不吃不喝待了整整两天,直到所有佣人放假回来才被发现,那时的苏阅瑾已经处在了半昏迷状态。紧急送医之后,人是醒了,但是性情大变,开始沉默寡言,展现出了轻微的自闭倾向,且经常做噩梦,医生说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所致,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心理治疗,或辅助药物治疗。
事实上,江蓦然的死并非没有预兆,至少在她死前所写的作品里能够明显察觉到一些端倪。但她将一切都掩饰得太好了,就连最为亲近的苏阅瑾都没察觉,她对她永远是温柔耐心的,嘴角的笑容真诚美丽,以至于苏阅瑾压根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世界已经阴云密布、分崩离析。
江蓦然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本质上讲,她是靠着药物和苏阅瑾支撑了这么多年的。
时间线回到现在,苏家人正在为怎么才能合理敲门而不被嫌弃这件事做重要讨论。
而楼上,苏阅瑾紧蹙着眉头,整个人陷在冰冷的黑暗里,她轻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突然间,有一束光照到苏阅瑾脸上,苏阅瑾愣怔了一瞬,抬起眸子。
粲然天光里,秦敛微面色微凝,一双眸子如同揉碎的星河,一如当年。
当年,医生建议先让苏阅瑾离开熟悉的环境,换个地方生活,尽可能让她多接触人,哪怕不说话也没关系。江蓦然的葬礼上,江蓦然的好友提出让苏阅瑾到她家住一段时间,苏程远同意了。
于是,苏阅瑾就来到了秦家。然而,苏阅瑾只是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从不出来。
那天,秦敛微在妈妈的威逼利诱下,冷着脸迫不得已来抓人,踏进房间时眉头立马蹙起,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人。秦敛微扫视了整个房间一圈,将视线落到了墙边的那个大衣柜上,遂迈步走过去,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柜门拉开了。
果不其然,人就在衣柜里蜷缩着。
苏阅瑾抬眸看向突然出现的人,略有几分愣神,眼角还挂着未能擦干的泪水,微微泛着红晕,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就一眼,秦敛微心软了,她微沉着脸,叫人跟自己走。
苏阅瑾不肯,硬是被她拽了出去。
秦敛微直接把苏阅瑾拽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后关上门,回过身开口,语气冷淡,“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住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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