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过,即使面临再坏的时候,倘若跌到一定地方,日后也就都会是一直往上走了。
“喂,”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谢嘉释的声音把她给拽了回来,她转过脸,银发男人抱着两个装零食的大袋子,啧了一声看她。桑晚一看,见是自己挡了他的路,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走过,弯身子把袋子放在桌上,她的视线随即低下,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左手腕处。
他的衬衣的袖子被挽起来,露出两条修长紧实的小臂。
他手腕处往下十公分的地方,有一小道浅浅的疤痕,是竖着的,经过几年的愈合,已然变成浅长的一道。
只一眼看到那道难以消退的疤痕,她就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家殡仪馆外的马路。
被炎热灼烤的地面,车轮因为躲避行人而打滑狠狠撞到路障的汽车,她想起少年磕破却隐忍在阴影里的下颌,以及他十根指缝间,不断滴落的血。
那场温柔女人的丧礼带走的不仅是她旧日对当时一切的喜欢,更有糟糕透顶的十七岁记忆。
现在回想。
也确实是,糟糕透了。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地问:“谢叔叔的病,这几年变得好点了吗?”
他闻言一愣,薄淡的唇线骤然收紧了。
随后谢嘉释垂下了眼睑,一双瞳孔漆黑像是浓沉的夜。
他认真地,垂眼打量着她。
“好多了。”他不咸不淡地说着,一双眼睛却不放过她此时的任何一丝神色,谢嘉释道,“几年里他吃了很多药,身体很稳定,医生说他这样可以活到99岁。”
桑晚听了这话,放心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听到他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的、极为平淡至极的一句话:
“——可我就不一定了。”
她闻言,桑晚诧异地抬起了眼睫,她发出一个短短的“嗯?”字。
桑晚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就听到。
“我会死的。”
“在三十岁之前。”
满室喧闹里,他静静地低头,谢嘉释无比淡漠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孩。
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而对方吐出的话,开始让她的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
她看着谢嘉释。
他那一双深邃狭长的瞳仁里,正是黑白分明。
仿佛倒映着一卷卷燃未落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