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祯帝真是给了严凉好大的赏赐,直接赏了他六个小妾来了!
怒气瞬间就烧了起来,曲朝露的脸却如冻住了似的,冷峻似冰峰,眉心有幽蓝怒火隐隐窜起。
严凉踏入城隍庙,见曲朝露背对着他隐隐抖动,刚想叫她一声,这时便看到那六尊新添的小妾神像。
严凉片刻间就明白了,眸色顿时阴沉下去,又忙快步向曲朝露走去,道:“朝露!”
他忽然有些不太敢将曲朝露拉到面前,害怕自己会看到一张充满怒火和质疑的破碎脸孔。
然而曲朝露却转过身,扑到严凉的怀里,嗓音被泪意浸润出一种沙哑,低低的啜泣声像是粗糙的沙砾磨着严凉最柔软的深心。
“阿凉……”曲朝露啜泣的靠在严凉怀里,紧紧抱着严凉。
这时候岑陌找了过来,看见两人相拥的场景,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了两人。
严凉将曲朝露揽在胸口安抚,一边看过去,见岑陌的身后跟着六个年轻的娘子,各个都怯生生的望着他。
这六个娘子每一个都有些姿色,能看得出就是那六尊小妾的神像所对应的人。
岑陌打了个抱拳,笑得有些苦恼:“侯爷、夫人,这六位娘子……”
“我都知道了。”严凉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他视线在六个娘子身上一掠,犀利的仿佛是一根根钉子钻入她们的身体里,要刺到脑仁儿深处去。六个娘子怯意更甚,想不到东平侯的气势这般的戾气逼人,就仿佛眼睛里能飞出刀子似的。她们害怕的挤在了一起。
严凉轻抚着怀中的曲朝露,冷冷问六个娘子:“咸祯帝让你们来的?”
“……是、是。”她们胆怯的回答。
严凉再问:“你们是自愿为我殉葬,还是被咸祯帝下令处死的?”
娘子们神色都变了,显然是严凉的话触及到她们心上的脆弱之处。她们本就骇然于严凉的气场,眼下更是怯怯的哽咽,眼角浸出了点点胭脂红色。
渐渐的她们开始哭泣,哽咽的声音由小变大,如诅咒似的飘荡在整个主殿里,揪得人耳朵发痛。
曲朝露在听到严凉说“殉葬”两字时,心头的寒意如雪崩般散开。她从严凉的怀里抬起头来,伤怀的看着六个哽咽的娘子,朝她们行了两步,道:“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娘子们抬头望向曲朝露,有人脸色骤变,失声道:“曲昙华——”旋即又觉得是认错了人……这不是曲昙华,她们两个虽然相像,但她比之曲昙华要清雅婉约些,少了曲昙华的濯濯清气,多了些深蓝鸢尾般的剔透艳质。
她们想起这些日子关于城隍娘娘的传闻,便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一个娘子哭着道:“我们是自愿为东平侯殉葬的。”
曲朝露的心如被针扎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回城隍娘娘的话,我们都是家门犯了事、被没入掖庭为婢的宫女,父兄叔伯们都被流放边境。今上挑选了我们六人,问我们愿不愿意为城隍爷殉葬。要是愿意的话,就能照拂我们的族人,而我们死后也会成为城隍爷的妾室,享受百姓香火……”
“我们都同意了……”
“我们做完了入葬前的仪式,由礼官捧着城隍爷的牌位按照纳妾之礼,替城隍爷纳了我们为妾。然后再用一根白绫让我们吊死……”
“城隍爷,我们手里都有礼官代替您所写的纳妾书……”
随着她们一句句的诉说,仿佛有阵阵的阴风吹进来,冷的透彻刺骨。
曲朝露立在袅袅乳白色的香烟里,脸上不知呈现的是喜悦还是悲伤,亦或是淡淡的愤怒,并有寒意。
她在想,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己的脖子放进缠绕成圈的白绫里的。
她在想,她们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有多么的痛苦。
而咸祯帝……他简直狠心的无以复加!先不说他给严凉送来小妾是存的什么心思,就单说他能想到让宫女们自尽来严凉的面前,就已经足够的残忍变态。殉葬之事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废止了,如今咸祯帝又弄出殉葬的事……
“真是笑话!”严凉语调冷冷的,含着讥诮,“礼官捧着我的牌位替我纳妾,还替我写了什么纳妾书!这等背着我干的事情,还以为我会承认?”
他不容否决的说着,每个字的字尾都断得十分干脆:“我不需要什么妾室,即便你们是咸祯帝赐下来的,到了我这里,我也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你们以为咸祯帝能管得了我娶妻纳妾?”
几个娘子畏惧的颤抖着,瘦削可怜的姿态仿佛是几片浮萍,随时会被冲散。
严凉继续道:“地府规定,各地的城隍唯有其正妻是神籍;若有妾室,妾室不能封神,只能是鬼。城隍管辖的就是一城之鬼,你们身为豫京的鬼,自然是全权由我发落。咸祯帝能做的只有把你们送过来,后面的事,他就没法把手伸得那么长了。”
几个娘子越发的恐惧,虽然严凉的容貌气度是她们见过的极好的,但在这种氛围和场合下,她们所感受到的,是浓浓的被人支配、身不由己的恐慌。
一个娘子急了,流着眼泪嚷道:“城隍爷,求求您收下我们吧!我们也是为了家人才为您殉葬的,要是您不留下我们,我们成了孤魂野鬼可怎么办?”
“求求城隍爷留下我们吧,阳间把我们的神像都做好了……”
“求城隍爷怜悯我们这些罪臣之女吧,哪怕是给您和城隍娘娘当个干活的丫鬟,起码也是有个着落……”
娘子们纷纷乞求起来,低低的哭诉声回荡在大殿里,声音闷闷的盘旋在曲朝露耳边。
她闭上眼,难过的感觉一阵一阵的涌上来。
严凉轻轻走到她身边,握住曲朝露的手,将她揽到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