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簌簌停下来,道:“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呀!”
从匪寨里相遇的时候,她就笃定居云岫跟战长林二人还是旧情未了,后来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靠近,最后又获悉二人破镜重圆的消息,那感觉就像磕到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糖果,心里别提有多甜蜜。
扶风哑然失笑,想了想,顺势问:“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便会开心?”
“嗯!”
扶风垂眸:“那……我要是跟我心悦之人终成眷属,你可会开心?”
乔簌簌一愣。
扶风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
“你心悦之人是谁啊?”乔簌簌打断,声音没刚才高兴了。
扶风看向她,那边乔瀛也看向突然板脸的乔簌簌,扶风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又敏锐,察觉到这兄妹二人的变化,心里一下慌了。
“我……”
一阵马蹄声从外而来,是战长林、居云岫回来了,扶风如释重负,扔下一句“下次一定告诉你”后,慌忙跑开了。
乔簌簌瘪着嘴走回乔瀛身边。
乔瀛问:“怎么了?”
乔簌簌不回答,一脸怏怏不乐。
乔瀛抬起左手揉一揉她的脑袋,望向前去接人的扶风,心里想:小丫头这次是真的长大了。
※
战长林扶着居云岫下马,扶风上来拿二人打来的猎物。
太阳已落至林后,晚霞弥漫天幕,战长林道:“今日在帐外烤肉,大家一块来吃。”
众人欢呼,有看到扶风手里猎物之多的,开始狂拍马屁。
乔瀛领着乔簌簌上来行礼,送上罪己诏,战长林打开来一看后,嘴角笑容慢慢消失。
居云岫知道他看到上面的数字会难过,收走诏书。
战长林垂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大伙在帐外忙开,生火的生火,宰肉的宰肉,一名侍卫从俘虏营的方向赶来,称赵霁已经在营帐里绝食三日了。
“不吃饭,不喝水,就犟在那儿,非要见郡主一面,怎么劝都不肯听……”
居云岫知道赵霁为的是心月一事,想到后面还要用上他,不能叫他先饿死,打算去见一见。
战长林拦道:“我去见。”
※
参与秋猎的朝臣、贵胄都被集中关押在猎场东边的营区里,唯独赵霁例外,被羁押的地点就在战长林、居云岫住处一射之地外。
战长林是提着食盒来的,盒里有饭,有肉,有酒。
赵霁被绑在毡帐里,看那模样,三日不进食的说法应该不假,他原本就是清瘦型的长相,现在两腮都微凹了。
眉眼倒是...还犀利依旧,尤其在看到战长林时,眼底明显掠过一道冷光。
战长林视若无睹,上前放下食盒,跟他面对面坐下。
侍卫放下毡帐,离开。
赵霁闭上眼睛。
战长林打开食盒,径自拿出菜肴,一盘一盘地摆好以后,倒了两杯酒。
“听说心月来找过赵大人了?”
赵霁不回答。
战长林唇角微扯,把一杯酒放到赵霁面前:“人是我找着的,大人心里有什么疑问,还是问我更好。”
赵霁眉峰微动,终于睁开眼,战长林拿起酒杯,向他做了个碰杯的动作后,径自饮酒。
“那人是谁?”赵霁哑声。
战长林放下酒杯,没撒谎:“把她从南湖救上来的渔夫。”
帐里沉默良久。
良久后,赵霁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
原本心里还有许多困惑的,包括着被背叛的怒气、郁气,这一刻,一下释然了。
“渔夫……”
赵霁鄙薄至极,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到多年前的那一败,眼底阴翳更深。
战长林很熟悉这个眼神,那一年,他被居云岫压着到赵府里向他负荆请罪的时候,他给他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鄙夷,蔑视,嫉妒,憎恨。
不甘于败给一个卑贱的人,又偏偏败给了一个卑贱的人。
那滋味,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战长林再次倒酒,失笑道:“渔夫怎么了,不偷不抢不害人,靠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又能酿美酒,又会烧好菜,最重要的是会疼老婆。这些,大人哪一样比得过?”
战长林的笑声像密刺一样扎在耳膜上,赵霁闭目忍着。
“输给渔夫不丢人。”
战长林接着宽慰,赵霁终于忍无可忍。
“滚。”
“急什么?”
战长林夹着菜,放到赵霁碗里,笑声收敛:“还没聊到正事呢。”
赵霁眉头一皱。
战长林放下双箸,正色看他,眼睛里不再有散漫笑意。
刚才的罪己诏他没有看完,可是关于肃王府的那一部分,他看完了。
寥寥数行,写尽整整二十万人的命运。
二十万人啊,二十万人的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
他是活着的,乔瀛是活着的,他跟居云岫还可以破镜重圆,乔瀛和乔簌簌还可以家人重聚,可是那些死了的呢?
那些再也爬不起来,再也回不到家乡,见不到家人的呢?
战长林隐忍着胸口的悲愤,盯着赵霁道:“当年苍龙军出征雪岭,乃是奉旨御敌,那二十万人,是去杀贼寇、戍关城的大齐将士,可到了战场上,却成了你跟晋王争权夺利的垫脚石。赵霁,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你要助晋王夺皇位,可以;要报复我泄私愤,可以;但是你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方式灭肃王满门,事后还想娶长乐为妻,人神共愤。”
赵霁眼神阴鸷。
战长林起身,睥睨着他:“你记着,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欠肃王府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赵霁被迫仰视着...他,看到他转身离开,再次申明:“我说过,害了苍龙军的人是战青峦,不是我。”
这次换成战长林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笑这一句辩驳的苍白和无耻。
“你自己去跟战青峦说吧。”
赵霁一凛。
战长林漠然敛眸,阔步离开。</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