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说完了这孩子的事，该说说你了吧，大少爷？”王老恢复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闻言，江逾白有些好奇地朝商牧野看去，他敏锐地从对方俊秀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烦闷，随即又飞快隐去。
商牧野端坐轮椅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绵软的无知无觉的双腿，哂笑一声：“我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改日再叙。”
话罢，他抬眸看向江逾白的方向，扬声唤了一句：“阿白，走了。”
“诶诶诶，你怎么这样呢？！”王老一听当即吹胡子瞪眼起来，“让你来复健，你都多久没来了？”
“以前还来做做理疗，现在连理疗都省了？你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别说，王老看起来已露老态，骂起人来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商牧野身体一僵，他近乎条件反射般看了眼江逾白的神色，而后语声淡淡，毫无波澜地道：“阿白，你出去。”
他并不想要那孩子又一次看到自己的难堪和无能。
“可是……”江逾白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想说，但他看了看王老和商牧野的脸色，最终还是不得已地选择乖乖离开。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商牧野的脸色变了，他怅然地微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轮椅扶手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道：“王老，您别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盯着自己的腿，眉宇间像是覆了千秋不化的寒冰。身体仿佛被完全割裂成了两部分，上半身能感觉到炎夏的灼热，能感受到皮肤接触那种烫得几乎令人连灵魂都为之沸腾的战栗。
下半身就是一片死寂，商牧野垂眸看着自己脚上套着的那双手工定制的纯黑牛津鞋。说来有些好笑，在他所有的衣物配饰里，更换频率最低的就是鞋。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瘫子，哪里需要经常更换呢。
甚至就连鞋上的系带，都比常人系得更紧，如果有时没留意，还会发生皮鞋从他枯瘦的脚掌上滑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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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牧野听到自己语气冷淡极了，他是这么说的：“神经都断了，要不您看什么时候安排个手术，彻底切断了吧。免得我这边一变天，就疼得死去活来。”
“哎——”王老听他这么说，长叹了口气，沉默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走上前来，伸手试探性地揉捏了几下包裹在黑色西裤下的瘦弱双腿，商牧野索性偏过头不看。
“家里的按|摩别停。药酒还有没，等下去老吴那边拿点变天的时候按按也好受些。”他是看着这对兄弟长大的，再清楚不过他的性子，也没办法多劝。
江逾白靠在墙根，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微微下垂的嘴角。说不出是哪来的冷风幽幽地浮动，已经足够叫人绮念全消。他现在没有办法去想他的先生究竟是无意还有有心。
他的心神全部都牵挂在王老说的话上，他并不是傻子，单单从王老的话中都能听出，他的先生身体状况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重生回来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他的先生并没有像前世那样近乎全身瘫痪，至少在他看来，相较前世，先生应当是健康许多的。
但江逾白也没忘记商牧野在栾池那段时间反复不退的低热，他以为这只是因为商牧野体质不好，因此病情容易反复实属正常。
现在看来，恐怕不仅止于此。
商先生并没有留他的小朋友在门口等多久，很快就自己摇着轮椅出来。
原本冰凉的目光在触及靠在墙根处垂头丧气的小孩时，骤然就柔软了下来。他凝视着江逾白头顶两个乖巧的发旋，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声音柔软了许多。
他说：“阿白，走了。”
江逾白飞快地收敛神色，站起身，扬起笑脸走到他身后。在和笑得意味深长的王老告别后，他有些忐忑地扶上了商牧野椅背后的扶手。
他并不想自己敬若神明的先生因为这种高度差而抬起头看他，于是他俯下|身去，乖巧地凑到了商牧野耳边：“先生，我推您？”
夹杂着香甜的椰子味的湿润温暖的气流轻轻巧巧地从耳畔绕过，在颈侧萦绕一周，而后又不知怎么来到了耳畔，商牧野微讶，墨色长眉挑起，继而想要回身探寻。
紧接着，他就觉得自己似乎擦过了什么柔软的所在，近在咫尺的是一张写满了惊讶的漂亮面孔，和印在对方清澈瞳孔中的自己清晰的倒影。
不动如山的商先生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深吸了口气，而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及其缓慢地转过头来，状似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嗯，走吧。”
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尖。他皮肤白，这一抹色彩就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