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吃不喝,眼底是旁人看不懂的波涛汹涌。
与其说是暴怒,不如说是和自己过不去。
季同很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他没有办法同自己残疾的身体达成和解。
柔软的米粒,几乎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清香,金灿灿的米粒里还点缀着几颗可爱的红豆。
商牧野微怔,他前世也曾和江逾白有过短暂得可怜的浓情蜜意,只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但因为那段日子是他黯淡人生中屈指可数的一抹亮色,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悄悄反复回味了多少次,几乎刻入骨髓。
前世他身体比现在更差劲,经常虚弱得卧床不起。那时江逾白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和现在一样大,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自己身体难受吃不下东西,他就默默地摸到厨房,也不喊佣人,只轻手轻脚地用砂锅熬这么一盅粥,然后送到自己跟前。
那时候那孩子也不说话,只是睁着那么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出片刻,自己就要举手投降。
原本他是不喜欢淮山味道的,但架不住那孩子非一本正经地说补气益血。年纪轻轻,倒是十足十地学了个老妈子的模样。
季同惊恐地看着自家老板唇角浮起一丝明显的笑意,就连眼尾都勾起了柔和的弧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去看着那碗再普通不过的粥,开始思考这家人均不过二十块钱的粥店有什么样的神奇魔力。
只不过这抹笑意稍纵即逝,商牧野看着眼前米香四溢的粥,好看的凤目微眯,浮现出一抹狐疑之色。
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廉价的塑料勺竟被他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商牧野敛眸漫不经心地道:“怎么去吃了这个?”
“这是小江先生要求的,”季同看了眼他的脸色,开始揣测圣意:“他说没什么胃口我,自己打包了一份水果冰粥就回去了。”
搅拌着粥液的勺微顿,商牧野笑意凝在唇边。好半晌,他缓缓道:“我知道了。”
……
江逾白一路慢慢悠悠地晃回了酒店,回去的时候酒店门口被站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是谁收工回来,闪光灯亮如白昼,快门声咔嚓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年轻女孩子的艳羡之声。想必是个比较红的艺人。
他微微怔忡,前世他也曾鲜花环绕,每每出现就如同聚光灯一般,只不过他可以很清醒地认识到,万众瞩目的江逾白是商牧野一手造出来的。
思及今天在片场被宋致远刻意压戏,他忽地有些颓唐地垂下头。
先生,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真是对不起。
不过又想到自己和先生中间的种种差距,江逾白又斗志满满。
“安安辛苦啦,才下通告就往这边赶很累吧?”
“安安看这里!!麻麻爱你!”
“啊啊啊啊——老公!!”
“崽崽!加油啊!!麻麻相信你!”
安和羽妆发精致地出现在站姐的镜头前,但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疲色。
为首的站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很是心疼:“呜呜呜呜,安安黑眼圈好重啊,我的崽崽怎么这么辛苦,呜呜呜呜。”
巧了,不是冤家不碰头。
江逾白下意识地一顿,压低鸭舌帽,飞快地绕到了侧面从后门走。
并不是他怕了安和羽,而是对方是出了名的难缠,加上粉丝撕逼能力一流,他并不想惹上这个麻烦。
虽然安和羽最后必然要退出娱乐圈,但现在在圈内仍然算是一线小生,加上因为这次双面插座以及脚踏多条船的绯闻缠身,掉了不少代言,其中损失最为惨重的就是《长宁》这个本子。
虽然有不少理智粉都选择了脱粉,但坚守在原地的羽毛姐姐战斗力依然强悍,甚至因为这一波虐粉,颇有些撕遍娱乐圈的气势。
不少羽毛姐姐已经未雨绸缪地将江逾白视为对家,在微博上的腥风血雨就没有停止过。
曹可可不止一次地叮嘱,尽量避免和安和羽直接接触。因为不管怎么处理,都有可能被无限解读放大,这对于还是个三十八线的江逾白来说,很伤元气。
毕竟他是要走演员路线的人,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之前,过高的曝光度反而适得其反。江逾白对此一直谨记在心。
本以为绕开了正面接触就能避免,他刚回到自己所在的楼层,就见到许久不见的孙霄正忙不迭地帮他搬运着行李,而自己的房门大开。
“怎么回事?”江逾白忽然出现,吓得孙霄一个哆嗦。
他有些讨好地哈了哈腰,指了指地上的行李:“这不是正在给您搬家呢嘛,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瞧瞧,都快收拾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换房间了?”江逾白瞥了一眼就看出了个大概,长眉有些不悦地挑起。
先不说孙霄消失一天半几乎查无此人的事情,现在更是不通知艺人本人就随意替艺人做决定,这并不是一个有经验有良好职业操守的助理。
也许是察觉到他语气有些不好,孙霄有些无辜地说:“是这样的,有前辈说他睡不惯走廊尽头的那间房,总是觉得有滴水声。”
“然后隔壁剧组来找您协调,问可不可以换房。我给您打电话打不通,隔壁又催得紧,我就只能帮您先答应了。”孙霄看起来还颇为振振有词。
江逾白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想出这些蹩脚的说辞,慢条斯理道:“所以,这依然是你擅作主张。”
“对不起对不起,江|哥,我下次不会了!”孙霄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委屈,他那张黝黑的脸做出这种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不过……”他显然还有些不服气,想要辩解:“我觉得毕竟是前辈嘛,还是要让一让的……”
他话还没说完,江逾白就听见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间并着几道细碎低语的男声,这声音很是耳熟,刚刚在门口见过。
“这是……”为首的女人走上来,浮夸地摘下墨镜凑近了看,而后掩唇轻笑起来:“好眼熟,这不是路导一眼相中的新人么?”
这个女人江逾白很眼熟,就是那天在盛唐面试的追着路天鸣的那个女人,眼下她身边跟着安和羽。再猜不出来,江逾白就是傻子了。
江逾白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颜颜姐好,安哥好。”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起码面子上算是做足了功夫。
柳颜嗤笑一声,瞥了一眼凌乱的房间,神色陡然不悦起来。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意有所指道:“你看啊,这鸠占鹊巢,都是要还回来的,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们安安每次来栾池拍戏都住这一间,住习惯了,”柳颜皮笑肉不笑道:“麻烦你了。”
她颐指气使,仿佛在随意打发自己的仆役,江逾白陡然升起几分好笑之感,看着她身后同样一脸讥讽之色的安和羽,又深吸了口气,压下了火气。
真是,太久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舞到自己头上来了。
但一想想曹可可的话,他又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江逾白深吸口气,心平气和地提起自己的行李箱,露出礼貌的微笑:“不客气,应该的。”
然后目送着两人大摇大摆地进入自己曾经的房间。江逾白似笑非笑地朝孙霄伸出手伸出手:“房卡。”
孙霄似乎脸上还有一些失望,直到江逾白叫他,他才急忙回神取出房卡递给江逾白。接过房卡的瞬间,江逾白凉凉瞥他一眼,明明眼前的男孩子不过二十岁出头,却不知怎的,竟然叫他有些遍体生寒。
江逾白开了门,孙霄跟在他身后,似乎还想急急忙忙地解释些什么。门开后,江逾白提着箱子径直入内,期间没给孙霄一个眼神。
一直见孙霄还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江逾白并没有急着打开行李箱,他淡淡道:“明天不用来了,工资我会让可可姐发给你这个月的。”
孙霄没想到这个小艺人还真会和自己撕破脸,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又咬咬牙努力给自己解释,黝黑的脸庞刻意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却又藏不住眼角眉梢的不屑。
这种拙劣的演技落在江逾白眼里倒是平添了几分好笑,他目带玩味之色地看着这人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孙霄以为还有转圜余地,急忙道:“江|哥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昨天和今天请假是因为我家里人生病了。我一心着急就给忘了。”
“还有这个安前辈换房间的事,对不起这个真的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您不想换。不然怎么说我都要帮您拒绝了。”他语气很是恳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精心为江逾白考量的尽职助理。
江逾白笑着看他,缓缓道:“家里人生病了就好好照顾,这两天按一整个月计,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说罢,江逾白不由他分说,很快就归置好了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孙霄见他铁了心,也懒得再和他维持虚假的助理情,直接摔门走了。
正当他好不容易抽出空要来解决自己饥肠辘辘的肚皮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江逾白想了想,按下了接听。
“小江,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其实也还算得上是低沉悦耳,只不过江逾白听惯了商牧野的低音炮,愈发觉得他是在夹着嗓子说话。
江逾白眉头皱起,满脸都是不耐之色,径直掐断了电话。
宋致远黑着脸听着手机里的嘟音,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成名已久,手头间或还能漏出那么一两个资源出来,因此圈中不少长得漂亮的小男生都被他玩了个遍,唯独江逾白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偏偏他打从第一眼见江逾白,就觉得他生得太好,看得人心痒难耐,便动了这种歪心思。他自认为第一次被拒绝,虽有些气恼,但还可以原谅,毕竟美人嘛,总是会被优待。
但一而再地被拒绝,他已经有些气昏了头。他咬牙冷笑几声,再次打通电话。
江逾白这次不仅没有接,还直接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草!”宋致远几乎暴跳如雷,从牙缝挤出了句脏话,而后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