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里都响起了透骨刀苍老的呼唤。金刀曳地, 铜钟漫天轰鸣,他们聚集了二百多人,把坊里的敌军都杀了个干净, 又一起往坊外走。才走了两条街就见到一群江城守军,跑得丢盔弃甲,拉扯着嗓子大喊:“城主弃城了!快跑啊!城主弃城了!”
容钰忙叫透骨刀拦下了一位,那人还不等问,就先对着老人们大吼:“你们要上城墙?别去啦!都撤旗了, 弃城了, 赶紧跑吧!隆王要屠城那!”
容钰问:“原城主呢?”
那人答:“城主后半晌血魇了!叫人护着去北城了!换了郑统领上来,拢不住!”
容钰不再多问, 当即带着透骨刀直奔城墙。大火燎天, 滚滚浓烟中他抬头仰望,先见着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 城墙两侧的旗台已经全烧了, 城中各姓的旗帜撤走了一大半, 只有主家原氏的狴犴旗, 和他的翎字旗还垂在城墙上, 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红。他带着五娘和瘦老头上了城墙, 迎面先撞上一支撤退的守军, 簇拥着家主们匆匆而来。双方打了个照面,皆是微一怔愣, 容钰连忙上前一步, 大声道:“你们不能走!”
领头那位一身统领装扮, 开口先问:“殿下没去北城?”
容钰厉声道:“原城主刚走,你们就把防线拱手相让,大军死战, 主将先逃,你们叫底下人怎么做,怎么想?”
众人脸上都有点难看,一位家主就伸手一指,冷冷道:“殿下,你自己看。”
容钰转头望去,先听见了无数的嘶吼声,马蹄声,刀剑交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澎湃的浪潮,一波波拍打在城墙上。远处火光点点,越近越密集,到最后形成了一条火龙,扭动着翻腾着,往墙下蜿蜒而来。这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想了一下才明白,那是陈氏军团的铁骑,持着火把,正进行着全战场扫荡。
“殿下。城墙一破,江城就已经守不住了。”家主站在他身后冷冷道,“陈嘉宁一进城,定要先杀城中大姓立威,您金尊玉贵,自然没有后顾之忧,我等性命,还得请您顾念一二。”
一位家主在后面大吼:“别磨蹭了!他们已经进城了,都想死路上吗,赶紧走!”
众人神色一紧,便要越过容钰下城。容钰愤怒至极,却又没有立场说什么,最后只转头向郑统领,问:“你什么打算?”
江城上城七家大姓,当年都是西境归顺的叛军,老统领被陈少钧杀了,如今新继任的郑统领不过三十出头,和容钰也仅打过几个照面。他瞥了容钰一眼,浓眉紧皱,一招手先叫上来几个武者,指着容钰:“给我看住了。”
转头又对容钰道:“殿下,战场危险,就别乱跑了,叫他们护着你去北城歇息吧,往后自有用的到你的时候。”
容钰一呆,立刻大怒:“你什么意思?”
郑统领冷冷道:“殿下已经答应,城破后充作人质,换取江城各家平安,我只是要确保殿下践约而已。”
他说着,伸手就要抓人。岂料手还没碰到衣角,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掌,五指枯黑如虬枝,反手就把他手臂一扭。郑统领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抬头只见一位黑瘦老者把翎王护在身后,正冷冷盯着自己。他又惊又怒,大吼:“什么人!”
“死人。”瘦老头冷冷道,“郑德全是你爹?就教出这么个犯上不敬的儿子?”
“你!”郑统领脸色一沉,抬手就要抽刀。透骨刀们也纷纷拔出了武器。
“可以了!”容钰蓦地大吼。城下还在血战,可他们竟然在这里无谓地争吵。他愤怒至极,抬头对城墙上所有人道:“王道如砥,启口绝无戏言!我的旗挂在这里,我就不会走。城破之后,我就在这等陈嘉宁来拜见,你们不必担忧!我有高阶武者三百,可为江城援助。”
高阶武者修炼不易,三五个就可振兴家族,江城的将军们都上阵带兵去了,现下哪里还有什么高阶武者?容钰此话一出,诸位家主和统领们脸上都露出了冷笑,只有一位老家主探头望了望,瞧见城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猛然想起了什么,惊问:“殿下说的,可是透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