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夜交谈之时,秦翾明里暗里透出的信息,思虑几番,康允还是隐下未曾在此刻提及,只道:“不管怎样,正如您所言,如今瑗表妹和姑父故去,表弟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您与阿翾,何不抛却顾忌与怀疑,免得日后空留悔恨……”
屋内的气氛凝滞,这些话苏嬷嬷曾经当着秦母的面隐晦提及,但都被秦夫人呵斥缄口,谁知如今竟因着这般缘由,由康家郎君一口道出。
直到康允从屋内退出,房间内的三个人还是有些恍然。
最终,还是苏嬷嬷与桂枝对视一眼,这才颤着声道:“夫人,表郎君也是一番好意,不知者不为过,您也别往心里去,至于小姐……”
“这些年来,我好像真的没有想过去好好了解她……”秦夫人好似对苏嬷嬷的话置若罔闻,而是望着虚空,带着几分茫然开口道。
“这孩子小时候调皮,不比她阿姐乖巧稳重,便是那些牧民的孩子,都比她懂事。三个孩子里,只有她教来最是费心。可是瑗儿惯着她,羽儿宠着她,就连夫君,好似也更偏爱她几分。我若是再不对她严厉,这个家中还有谁能管得了她。”
“惯了训斥,便忘了她也还是个孩子。偏巧那时郑玄以游访之名来到西北,故旧之子夫君视若亲生,我虽有怨,却也不好多言;羽儿作为儿郎,效仿父亲我也说不动他;可是都是女儿家,为何阿瑗懂事听话,与那郑家子颇为疏远,但翾儿却好似偏偏与我作对,与他越走越近,若是细想,也该怪我将她逼得太过……”
“后来阿瑗为救她而去……我的阿瑗……”提起爱女之死,秦夫人顿时心下大恸,以手抚膺低泣不止,再不能言说。
“夫人,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您心里苦,我们都知,我们都知啊……”两个老婢上前来,一个相扶拭泪,一个斟茶顺气,都是面色戚戚不能自已。
“我心中怨啊……我怨自己不能放下阿瑗故去的痛,恨自己无力去为夫君报仇,所以像个懦夫一般,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她身上,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她啊!我忘了,我忘了她其实何辜,她其实何辜啊……”
“三郎说得对,我是她的母亲,却从来没有想要去理解她,没想过去靠近她……这两年来,是她撑起了这个家,从最开始最爱惹事最不听话的一个,到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这期间她受了多少苦,我从不曾问过,在外面奔波又受了多少累,我也不曾关心过……”
“这两年来,她每次归来,都会来梅园问安,我却一直狠心避而不见……她从来都是个好孩子,而我却不是个好母亲啊……我不敢承认,不敢承认……是我对不住翾儿啊,对不住她……我……”一口气提不上来,悲戚交加的秦夫人竟直直往后倒去。
“夫人!”
“夫人!”
两个仆婢连声惊呼,将人移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抚胸顺气。好一会,看着秦夫人悠悠转醒,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来,喝口水,您刚才可真是要吓死婢子了。”桂枝忙忙倒来一杯水,扶着秦夫人坐起,送到她的嘴边。
就着水杯喝下去大半,恢复清明的秦夫人抬脚便要下床:“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那孩子。”
“夫人,不在这一时的,您先好好休息休息。”桂枝将茶盏放在一边,便要过来相扶,却被秦夫人随手挥开。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要去看翾儿。”秦夫人似是着了魔,口中一直念念,整个人便要往外走去。
桂枝与苏嬷嬷二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好随之跟上,伴在左右:“夫人您慢点,我们陪您去看姑娘,我们陪您去,您小心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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