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要这么急吗?何不待我办完这趟差事一同回返?你我分别数年,这才刚见面多久,你倒一点也不在乎,真是个性凉的。”
“也不是急,只是当初因雪封路不得通行,如今天气晴好官道已通,我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至于凉不凉,你也说了,这趟出来是奉了皇命办差,我一个闲散之人何必去沾惹这些事,没得连带着你也让人诟病。”
“谁敢多舌!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这话可真意气了。好意我领,不过你知道,齐家十三是不会站队的。”齐瑾笑了笑,淡淡开口,不惊不怒,点出郑玄一直未曾道出的心思,紧接着说道:“况且,我如今还不想回建康。”
“你都离开都快两年了,难道不赶着年节回去?据说你们家那位老太太瞧见楚家小子都有了小儿,整日念叨着也想抱重孙呢。”
“那我不是更要躲着了?”想到家中那位祖母,齐瑾面上不由苦笑。
“嘁,若连这点子事都解决不了,那你就真不是你了。”郑玄嗤声,表示怀疑,转而又似恍然大悟,神秘兮兮道:“莫非,你是为了躲着秦家那个一直嚷着非你不嫁的小姑?”
“蓉儿那丫头不懂事,你莫要以此取笑她。”想起秦蓉,齐瑾的面色略带柔和,翻了翻盆中的炭火,他继续道:“撇开这个不谈,我倒是有事儿问你,你当年不是在西北待了整整四年么?觉着怎么样?恰好我此番从北越归来,对北地风物兴致正浓,闻说南陈西北边境与北越有相似之处,正想去瞧瞧看有什么不同,你可有什么见教的?”
这话一出,郑玄的身子僵了僵。
一张巧笑倩兮的面容仿佛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从脑海划过,转瞬却泪痕遍布满是怨恨。西北大漠,弯月如钩,眼前之人面色颓败,身躯瘦弱,浑不似往日那般娇艳如花。尤其是那双眼睛,未料会带给他两年不能排遣的彷如诅咒的梦魇。
“莫要再说什么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莫要再说什么但将细水作长情!莫要再提什么红尘同老生死不离!一切都是笑话!笑话!”
“你且听着,秦家阿翾此生便是孤老终生,也不会再对你有半分余情!往日便作我无知无识,到头来自取其辱,如今再也不会了……”
“……老和尚说结成的姻缘结无法解开,却忘了再怎么难解的结都终究不敌一刃刀一把火……”
“……你我往日情分,便如此结……”
手中红绳断成短节,悉数被大火吞没,再无馨香,再无痕迹。
曾经无比熟悉的凤眸里光芒渐渐敛去,暖如旭阳的温和明媚逐渐暗沉,最终沉静深邃,如幽幽深潭再不见底,映在眼底的火焰彷如幽冥鬼火,燃不出丝毫温度。
向死而生,那里面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东西,再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不是他熟悉的那双眼,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翾儿……
往事如潮从眼前汹涌而过,连带着郑玄的心也跟着抽了一抽,好似有利刃划过一般。
皮肉触刃的声音似乎可闻,但却已经没有了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