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善舞长袖有信言

康允闻言,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又擦了擦唇角,这才停下手中动作,开口道:“父亲一切都好,只是爷爷……姑姑想必已从信上得知,老人家的身子,已经不如从前硬朗了。”

康三郎这话说得巧妙,点破却又不点破。

接人是一回事,但人是否如旧,故心是否不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出了话中那层防备,秦夫人握着康三郎的手仍是紧了紧,面上忧思真切,当中的紧张关切不似作假。

康允看在眼里,不由安慰道:“姑姑莫要担心,爷爷习武多年,如今身子纵不如往日,倒也还算硬朗。只是您也知道,人老了就容易念旧,想着家室和谐儿孙尽皆承欢膝下才好。三郎自小跟着爷爷长大,老人家念叨最多的就是姑姑,虽然面上冷酷,但心里到底挂念地紧。时隔二十载,爷爷如今终能放下面子,让三郎接姑姑回家,姑姑也当对旧事释怀。但至西郡,便可化解前嫌旧怨。”

“你说的是,原是因着夫家获罪,恐家中受牵累便不再往来,但父亲仍旧暗中接济帮扶,之后翾儿胡闹,难免会让父亲心寒。只如今翾儿也大了,摔过跟头也知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难得父亲愿意原谅。”康允推心之言,不由勾得秦夫人叹息连连,想起旧事莫名带了几分怅惋之感。

康三郎先时在院中便对秦翾生了兴致,一直想着要如何开口提及,这时听闻秦夫人说起,遂顺着话头开口问道:“姑姑口中的翾儿,可是信上提及的羽表弟?”

秦夫人之前便在信中同父兄说过秦翾的女儿身,是以也不奇怪康三郎知道此事,于是点了点头道:“正是她。只是这孩子性子野,自旧事之后,便扮作她兄长行走在外,这几年也得亏她,这个家才不曾散。”

说到这里,她才注意到秦翾及至此时都未出现,不由横眉:“郎君呢?有客至,她怎么连出来见一面都不肯?”

与此同时,东街秦家新收的铺子里,跑腿小厮也对着宋和急急问道:“宋管事,郎君呢?家里来了客人,朱管家让我来请郎君。”

“什么客人连朱管家都不够招待的,还要专请郎君才行?”宋和正在和铺子里原有的伙计们交涉,听闻这小厮的话,不由诧异,顺带着看了一眼一旁核对账本的阿舒。

“说是西郡什么康家的郎君,叫什么小的也不知,来了有好些人呢!”小厮挠挠头,弓着腰对对宋和答道。

“西郡?”一直低头不语的阿舒此刻却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一双宁静清亮的眸子看着那答话的小厮。

按说阿舒乃是秦翾身边的大丫头,便是朱伯和宋二人都得对着她恭谨敬重,小厮来答话也当是先禀告阿舒。但府中之人都知郎君跟前的阿舒姑娘性子冷淡孤傲,小厮哪敢与她搭话?所以来时直接与宋和言说。

谁曾想,平日里连他们这等人看都不看一眼的阿舒姑娘竟专门对着他问话,这可乐坏了小厮,对上阿舒的眼睛晃了晃神,喜滋滋地笑着反忘了回话。

一旁的宋和看在眼里,登时不悦起来,只觉这小子当着铺子里外人的面丢人现眼,抬腿上去就是一脚:“问你话呢,傻乐呵什么!还不赶紧回姑娘的话?!”

那小厮被这一脚踹得跌到一边,回过神来忙顺势伏在地上,颤颤道:“回阿舒姑娘和宋管事的话,正是西郡,正是西郡。”

阿舒眉头皱了皱,合上面前的账本,对宋和道:“烦请管事去门外看看,郎君的马车可过来了?”

言罢,又对那小厮道:“你且先起来回去回话,郎君此刻不在店里,待他过来我定依言告禀。”

小厮见阿舒不曾怪罪,反倒纡尊降贵和自己又多说了几句,闻言忙忙起身,满面欢喜地连连施礼,自往秦府回禀去了。

却说马车行的缓慢,秦翾从平宁记出来的时候,小厮刚从街心铺子赶往秦府,是以阿舒和宋和二人等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工夫,才瞧见秦翾的马车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门前。

不待秦翾下车来,阿舒便上前三言两语说明状况。秦翾闻言,对着她叮嘱几句,连铺子都不曾进,车夫就已经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