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小姐头七的时候,便是先生与翾小姐一起行的魂礼,那也是她们第一次看见这种源自远古时期的极富感染力的画面。
锣鼓齐鸣却非喜事的聒噪,反是千军万马横扫的悲壮与哀凉。
空旷原野上,就那么两个人,一鼓一锣,一钟一舞,那股震慑人心的力量,莫要说是瑗小姐的婢女阿舒,便是与瑗小姐没有太多接触的阿窈见了此等场面,怕是终己一生,也不会忘记其中苍凉的悲情。
而这件事,也成为当年先生被很快定罪的原因之一。
阿窈担心地望一眼秦翾,生怕她想起往事再生悲意,却见她对阿舒做出认可的表情,没有料想中的悲伤,阿窈才放下心来。
“母亲当是怕我惹祸吧。”放下手中的瓷碗,接过巾帕擦了擦嘴,秦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但彼时因阿姐乃是头七,所以迎魂安魂两法同施。迎魂寂,安魂喧,二者其实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昨晚才没有想太多。”
听秦翾这么一说,阿窈顿时明白过来,又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可是,小姐这么做,不怕那些祭师觉察出来么?”
“祭师源起阴阳分流,但与正统之力相比到底浅薄。若真是我脉正统,如何直言而出?怕是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否则出了这个门便有人带着他的脑袋领赏去了。但事有万一,所以我让朱伯将那些人安排到外院去了。”说到这里,秦翾想起什么,又道:
“其实,你说的也不完全对。阴阳道学非是巫蛊之流,前者为道,后者为术。所谓道礼术法,皆自远古巫族,如今真正的巫族已经湮没,那些人不过是顶着巫族之名,行脏蛊之术。道术二者是完全不同领域,更不能算是同出一脉。”
顿了顿,秦翾继续道:“所以我们称阴阳道学,却也不是真的可通阴阳。不过为了抚慰活人,而非取悦鬼神,毕竟通生死、知未来是无人可以达到的。万事万物皆有联系,所有的渊流都有迹可循,所以那些都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
“照这么说来,那些人肯定是骗子!他们还说咱们宅子闹鬼呢。”阿窈愤愤道。
“看来真是骗吃骗喝的了,”秦翾失笑,“邪魔鬼道皆出自人,魑魅魍魉自然比不上人的奸诈诡谲,若说鬼怪可畏,不若说人可怕。”
“小姐说的是。不过,”阿窈点点头,想起前日里说过的事儿来,“我们何时动身去西郡?婢子也好提前收拾好东西。”
“不急,等那边来接的人到了再说吧。这般上赶着反倒让人怀疑我们有什么心思,没得让人轻看了去。”理了理垂在胸前的秀发,秦翾随意道。
“那边说了要来人么?”
“他们不派人来,难不成还要我们母女两个自己去?”秦翾反问,轻嗤一笑,“既是他们作邀,定会着人来接,断没有让我们自己去的道理。若真是这样的话,贵气的西郡我这便宜外孙不去也罢,正好舍不得泽州呢。”
“噗,小姐这会子才说了实话了,原来就是和西郡那边闹着别扭,怪那边二十年没一点消息。”阿窈打趣道。
也是,搁了是谁遇上这种端架子的事儿都不会有好脸色。
“没什么好怪的,秦康两姓本非一家。况且人为自保,划界而立也不是什么错事,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么?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只是我们如今到底是客,若是一开始都不能得到礼待,那么到了西郡日子肯定艰难。”
接过阿舒递来的温茶水,漱了漱口,秦翾又道:
“母亲对西郡有感情或许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毕竟是她的母家。但于我而言,对这个外祖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既然这样,便只能用商人的眼光,按照利弊来分析。这样也好,最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