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主厅,沿路皆是引魂灯,在夜色里发出昏黄的光芒,瞧着莫名心暖,但此刻秦母心中却是寒雪般冰凉。
不能让她迎魂,不能让她迎魂……她满心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走得太急,连鬓角原本就松散的发髻乱了都不曾注意。
然而快到菊轩的时候,整座秦府仍旧是一片宁静。
没有想象中的鼓点飞扬,没有想象中的编钟沉亮,这个晚上就好似再普通平常不过的夜晚,雪色遍地,灯光曳曳。
到了外院大门,依旧是超出预料的安静,秦母的脚步不由放慢。她似是惶恐惊吓到什么,使得夜间会发出什么震响半个泽州城的声音一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着,视线穿过守在门口的几个人,投向灯火通明却看不清内里情况的菊轩。
“郎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抬脚欲入,却被守在门口的仆从拦住。
两年不曾出门,除却梅园里的人外,没有人知道秦母的长相。
“让开。”
秦母冷声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菊轩,小心谨慎中透着担忧焦急。好似若不留神,下一刻里面便会扑出什么吞天噬地的怪物一般。
“说了郎君有令,不让人靠近。”那仆从再次重申。
“让开!”
“你这妇人听不懂话么?说了不让进去……哎呀你想干什么?”那仆从不耐烦道,接着话音一转,推开了想要硬闯的妇人。
“哪个院子里的疯妇?!祭堂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么?也不怕冲撞了亡灵缠着你!”
桂枝与苏嬷嬷赶来的时候,正看见秦母跌倒在地。
桂枝腿脚利索,连忙跑近扶着她起身。一边抖开绒袍给秦母披上,一边对着那几个训斥道:“瞎了你们的眼么?!连夫人也敢冲撞,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夫人?”
那几个仆从对视一眼,不由有些茫然,是哪个夫人?
不管是哪个夫人,但这几日桂枝日日在菊轩操持,这些人纵然不认得秦母,却没有人不认识她。一开始再怎么不懂,这会儿不得不该明白眼前这人到底是谁,这个夫人又是哪里的夫人。
“扑通”一声,几人齐齐跪下,连声告饶:
“夫人恕罪,姑姑恕罪。”
“夫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这次吧!”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罚该罚。”紧接着,传来“啪啪”以掌击脸的声音。
眼前裙裾摇曳而过,却没有想象中的厉声喝色传来。直到那几道影子拉长了,浅淡不见了,这几人才虚脱一般瘫坐下来。
眼神交汇,传达出相同的疑虑:
梅园那位夫人不是从来不出门的么?今日怎么突然来了?而且……瞧着那般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慌乱模样,莫不是精神有恙?所以才一直……
阿舒听见声音,推开菊轩内院的门出来时,视线正对上被桂枝和苏嬷嬷扶着走来的秦母。
乍一看,她还有几分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甚至暗暗掐了一把自己,感受到那清晰的疼痛之时,才确信自己看到的非是虚像。直等到三人走到她跟前,阿舒才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行礼道: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