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风雪未歇,到得晚间,又是厚厚一层。
因为二祭不远,虽不如首丧大张旗鼓,但到底也是一件大事。所以从这一日起,除了大门之外,秦府几座院子的门前都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浓夜无月,但那几盏白色的灯笼却在悠悠雪色里散发着幽幽光芒,白雪映射,诺大个宅邸倒似铺着一层月光一般。
梅园里,秦母在苏嬷嬷的服侍下褪去外衫,道:
“来日回了西郡,就需要避讳家中父兄,三祭定然是不能够了,所以这一次你们都要留心,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桂枝办事我虽然放心,但她到底年轻,有什么事你还是得留着心。”
“诺。”苏嬷嬷安顺应道,将衣服叠起放在一旁。
“对了,今日那孩子出去了?”
“是,今日采买的丫头回来正巧遇见马车出去,在祭堂那边闲嗑顺嘴就说出来了。”
“身子还没好就这么急着出去?倒是越发的野性了,哪里还有姑娘家的样子。”走到床榻上坐下,秦母嘴上虽是抱怨,但面上却无怨色。
“老奴今日去见姑娘,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鼻子有点重,隔着屏风瞧不见气色,但那两个丫头照顾着,既然敢让姑娘出门,想必也没什么大碍。”苏嬷嬷安慰道。
主子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心里关切,但话说出来却又是这般浑不在意。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能真的不在意不关心呢?
不过是两个人都不吃亏,都搁不下罢了。
“那两个丫头虽与她差不多,但到底大上几岁。”秦母点点头,复又道:“我倒是也没有问你,那件事……”
“夫人放心,姑娘应了的,会和我们一并回西郡。”
秦母点点头,伸手按了按眉心,道:“我先时还以为她要呆在泽州,或是不听我言,直接奔去了建康……”
“若搁在前些年,姑娘怕是会如此,但如今到底知道轻重,不会那般随性。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只是,老奴突然想到一事。”
“何事?”秦母抬眼,转过头来。
“姑娘说,此次回西郡,只是女儿省亲,不是秦府搬家。”
苏嬷嬷说完,屋内便陷入一片沉寂,除却烛火芯子噼啪和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再无声息。
“呵,她这是在敲打我。”秦母轻嗤一声。
苏嬷嬷惴惴不知如何言语,在一旁案几上盛了一盏安神茶走来。
最近一年,睡前一盏安神茶已成夫人的习惯。
女儿省亲啊……
所以要牢牢记住作为外嫁之人的本分么?所以不管此次回去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都要记住自己是已是秦家妇了么?所以……
“她倒是比我明白……”二十年来不曾有讯,偏生如今临近年关,又逢大雪连连,却要女儿带着外孙从泽州回西郡省亲,怕是真要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吧。
苦笑摇头,秦母接过苏嬷嬷递来的茶盏,“罢了,随她吧。”
女儿省亲,那么就不能觊觎父族财货,也不该给人以觊觎的猜测而加祸己身。
父亲此信来得蹊跷,她也猜到西郡要有事了么?
如此,果是不愿掺和进来了。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