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垣看了无声落泪的秦翾一眼,只觉痛惜。他知道她为何如此怨恨。
因为,当时的郑玄,是与秦翾互相欢喜的。
秦翾此言太过惊人,饶是去岁他返回西北祭拜秦瑗,闻说秦父之事时,也不及此刻震惊。
不及他开口,秦翾那满是嘲讽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该好生谢谢他呢!若不是他,该诛满门的罪到最后也不会只杀了我父一人便够。”
这事崔垣在去岁已然知晓,当时悲恸之余,对一干女眷幸存多了几分庆幸。
彼时便觉愤然,此刻亲耳听到秦翾叙说他所不知的这一层,不由愤懑更甚。
若非秦翾亲述,崔垣再怎么也不会料想到,当年亲如兄弟的人竟会有如此行径。
看着眼前面色戚然、满是戾色的秦翾,再想到当初那个骄傲跳脱,被瑗儿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崔垣心中甚是堵得慌。
虽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但此刻的他却明白,自己不能再问下去。如今的秦翾已然接近崩溃的边缘,若是再让她沉在这段回忆中,只怕这道伤疤,会被撕得更裂更痛。
那种失去挚爱的滋味、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懂。
那是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宛如地狱烈火般的噩梦。
他用温暖的大手按着秦翾颤抖的肩膀,直到那她慢慢平复,才放下手,转了话题,道:
“所以,你是恨珩生在那个时候弃你们而去了么?”
方才那歇斯底里的哭诉,已然抽干了秦翾所有的力气,她颤了颤,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将整张脸埋在其中。
“不了,”她摇了摇头,“当时是恨的,可是现在,我却只希望再见阿兄一面。”
哽了哽,那带着鼻音的虚弱声音再度传来: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母亲想他,我也想他……我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回来就好……这么些年,我用他的名字奔走,只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但却始终未得一丝消息。除了每半年一次寄到西北故居的信件,竟是丝毫音讯也无。”
“既有信件,那么总该有地址可寻。”崔垣皱眉。
“不,所有的信件只有收信地址,并无寄信者之地,所以才无可查询。我留在西北的人,也说阿兄并未回过那里。”
听到这些,崔垣陷入了沉思,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细想却抓不住那根飘着的线。
若是秦羽仍旧活着,那他当初去了哪里?他会寄信,当是知道母亲与妹妹仍在世间,当年的事也已经终结了的,可是为何他不回来?
想到这里,崔垣缓缓开口:“为今之计,若欲知晓珩生踪迹,恐怕只有去问一个人了。”
秦翾闻言猛然抬头,看着崔垣,对上那双眼睛,却猛地摇头:“不,我不会再见他!”
崔垣不言,安静地回望她,眼神中,满是鼓励与肯定,让她莫名安心。
“好,为了阿兄,我去见他。况且,终究是他对我不住。”
半晌,她咬了咬牙,慢慢起身,眸中似有自信复燃。
之前那游刃于外的俊俏秦家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