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人旧事旧心伤

秦翾轻笑出声,望着那铺于眼前的缭绕雾气,长睫微颤。

她轻轻摇头道:“对你我并无怪罪之意。阿姐当年因我而去,终究是我愧对你们。便是如今,母亲也不肯原谅我,而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悔恨,才想要尽快长大,才想要变得强大,才会在这最悲恸的两年中克制自我,毅然撑起这个破碎的家,才誓要完成父亲和阿姐未竟之愿。

语罢,秦翾已然泪流满面。

这些年,这些往事,这些她从来都不敢回想的旧人旧事,终在此刻随着故人全部倾泄而出。

每每午夜梦回,总是阿姐那张笑脸,总是她柔着声告诉自己要听话,总是她为娇纵放肆的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场景。

不能忘却的,还有父亲那始终不能阖上的双眼,那曾经纵使麻衣粗布也不掩风华、到最后却衣衫褴褛遍布伤痕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有他口中一直喃喃的故都建康。

自责、悔恨、遗憾、悲恸、无奈、不甘、绝望、甚至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恨,都在此刻如潮水般齐齐涌来。

此刻的山涧,听不见丝毫人声,她清浅抽噎的呼吸也随着山风,被挟裹卷入无尽的深渊。

像曾经欢笑的日子,随着那场灾祸,湮没在时光的洪水中,无迹可寻。

连追忆,都是灰暗的痛苦。

崔垣回过身来,看着眼前面集百色的秦翾,递过一方巾帕:“擦擦吧,瑗儿不会怪你,我们都不会怪你。”

此刻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秦翾已经慢慢恢复状态,余恸虽在,双眸却已然恢复了清明,接过那方帕子,面上微赫,道:“多谢。”

递还之时,看到那已然老旧却依旧干净的帕子上熟悉的双鹤,想到阿姐秦瑗,她的眼眶又红了几分。

崔垣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地将帕子收回怀中,怕她再睹物伤怀,转了话题道:“既不是我,适才你所言,可是指珩生?”

珩生,是阿兄的字。

秦羽,单名羽,字珩生。

提到真正的秦羽,秦翾迅速恢复了往日之态。但听她冷笑道:

“不是他还是谁?当年你走之后,没过多久那场浩然雪灾便至,父亲不顾我等阻拦,奔走相告,使得数百牧人免去性命之祸。因了父亲的预警,那些人就连牛羊亏损,也是不及平素冬日。岂料这消息被西北都护知晓,不过三日,便以缉拿阴阳异论罪首之由扣我全家,逼迫父亲认罪。免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看,最后竟然说是父亲作祟,以鬼神邪术使得天降灾祸,再告诫牧民以居功自邀。简直可笑至极!更为可笑可恨的是,那些人居然信了这话!”

“而我的阿兄……”秦翾嗤笑一声,后退两步,阖上双目,“父亲引以为傲的长子,他却在那时独自逃走……再也不曾得见。”

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珩生走了,那郑玄呢?他是建康郑氏的嫡系,便是无官职在身,这样一层身份便已经足够让那小小的都护忌惮,虽不至脱罪,但至少周旋至建康秦氏本家知晓也是绰绰有余。”崔垣差异道。

当年他与秦羽、郑玄三人交好,崔氏虽在南陈不显,但他是当年北魏治下清河崔氏幸存一脉的骨血,这样三个有着同样学识与风度的士族儿郎,在当时的西北可是有名的至交好友。

秦氏有难,郑玄再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吧?更何况……

“他?哈哈哈哈哈!”提到郑玄,秦翾笑意更甚,到最后整个山涧都回荡着她那似杜鹃啼血的长笑。

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凤眼微眯,面色涨红:“正是有了郑氏玄郎,父亲才被定罪地那么快。郑家郎君那端坐堂上的姿态,如今我还记得清楚,那模样,可是好不威风呢!”

饶是崔垣再怎么猜测,却也不曾料到真相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