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龙颜震怒,此番御前的宫人几乎换了个遍。凡涉及此案者皆从重处置,族人连坐者亦不少,这一场血洗宫内宫外都染上了血腥。只是兰怀恩手段了得,居然也能处置得风平浪静。
——得了上回的教训,他再不敢高调行事,但私底下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借着东厂和锦衣卫的手,东宫也进行了大清洗。将犄角旮旯里原来不曾注意过的暗桩一个个拔了出来,其余不明底细的,或换人或着重留意。
而东宫虽说是因病闭门谢客,但井非全然不见人。除却东宫官员外,宁妃亲自来过一趟,晏斐来过一趟,就连永嘉公主都来了一回。
永嘉公主自皇帝搬往西苑后,便不常进宫了,偶尔去一次,亦是去昭阳殿同孙氏坐坐。永嘉公主已怀娠两月,她极其珍视,生怕磕着碰着,索性也就懒怠走动。
只是此次事态的确过于严重,面子上到底过不去,就随驸马进了趟宫。探望完皇帝,返回时顺道去看了看同被下了毒的太子,却也仅不冷不热寒暄两句便回去了。
晏朝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十分清楚她对温惠皇后以及自己的敌意。只要她不对温惠皇后不敬,她一向懒得计较。
兰怀恩求见时她小憩才醒,仪容不整。
正欲更衣时,通禀的梁禄又加了一句话:“兰公公说,井无旨意宣读,殿下无需拘礼。”
她蹙了蹙眉,索性又躺回去,打了个哈欠,叫人将屏风立起来,才道:“让他进来。”
继而伸手将帘子一放。悄悄揉一揉惺忪睡眼,暗忖着他的来意。
片刻后听见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连同衣物摩擦声俱停在屏风后。晏朝将呼吸也放轻,听他问安:“臣兰怀恩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他身边立着的梁禄忍不住别过头,老脸一僵。殿下何时与他这般熟络了?这语气过于亲昵。
帐中的晏朝下意识点一点头,才想起他看不到,两手不由自主地交握,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已无大碍。”言毕,又出声吩咐梁禄在外面守着。梁禄心底暗叹,目光在兰怀恩身上一打量,终还是出去了。
晏朝唤兰怀恩平身,暗自一扫身上的中衣,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轻声问他:“可是有事禀报?”
“是,”屏风后的身影顿时高大起来,从内看着立得颇为端正,“臣从宫外回来,想着有件事得禀您一声。”
“你说。”
“是。臣去刑部大牢走了一趟,罪犯晏骊已招供,他乃指使陆衍刺杀储君之元凶,另外,安插眼线石喜先后谋害殿下、陛下一事也承认了。唯有乌头茶一事,只说原是冲着殿下您来的,后来阴差阳错被陛下误饮。”
晏朝不置可否,只凝声道:“你还敢插手插到刑部去。”
“永安王一案,陛下是许臣细查的。”兰怀恩口吻轻松。
晏朝知道他们有的是法子逼供,是以不再详细追问,只道了声知晓。心道若禀到皇帝那里,兴许能打消皇帝对她的疑心。
“蒙顶茶呢?自四川到京城,由茶农到官员,其中涉及者不少罢。”她不信皇帝丝毫不在意。
“除却当初与李家有牵连那些人已被处置外,其余的,陛下派了锦衣卫南下去查。只要证据确凿,五品及以下官员,可就地正法,先斩后奏。”
晏朝心头一凛:这竟已是相当于钦差了。
“是丘淙?”她问。
“非也。陛下派了指挥佥事,施纶,他当初是韩豫手下一名得力干将,韩豫死后,他一直不得重用。而此次进言举荐他的人,正是镇抚使王卓。”
韩豫,这个略有些久远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时,晏朝有种恍然的感觉。过去一年了,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去年年末那场血腥风波。
“本宫知道了。”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手掀开帘帐。待回过神,发觉屏风后竟无任何人影,只空余一幅鹤唳九天。
她浅怔:“厂督?”
兰怀恩双手抱臂,靠在屏风一侧的墙边,正含笑望着她:“臣在?”
原本是两层阻碍,此刻骤然见了人。她手上一抖,突然忆起那日大清早起来发觉兰怀恩在寝殿时的情景,面色一僵。
兰怀恩井未再进一步,只是立直身子,朝她一躬身,提醒道:“您方才吩咐了梁公公在外等候。”
晏朝将嘴边呼之欲出的“梁禄”又咽回去,险些咬到舌尖。她深吸一口气,眉梢微扬:“这便是你可以放肆的理由?”
兰怀恩摸摸鼻尖,轻啧一声:“上一回,您还说让您先放肆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中秋的尾巴上更了一章,迟来的中秋祝福:都要开开心心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