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实在为难,”他顿了顿,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不妨允了李阁老致仕。”
皇帝冷嗤一声,淡淡睨着他:“朕从前知你雷厉风行,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何等的铁腕手段,如今怎么也这般柔懦寡断是非不分?”
“这陛下可是错怪臣了,臣从来一心为陛下着想……李阁老是国丈,身份贵重,宠眷深渥,总得顾念着李家的面子,再者,信王殿下如今卧病在床,若知晓舅家出事,定要不安……”
他说得诚恳,却也拧着眉,像是极其难为。
谁知皇帝怒气更甚:“朕顾着他的面子,可他却恃宠而骄,朕看朝中大半的贪浊之风怕都是由他而起。信王向来明理,也断不会因一个罪臣与朕生了嫌隙。”
他一拍桌案,茶水顿时洒溢出来,案上的一本奏折湿了半边。
兰怀恩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将奏折先救下来,一翻开发现墨迹已有些洇湿,一时顾不得许多,拿帕子先沾了沾又放回去,才吩咐人进来收拾。
皇帝摸到那本奏折,随意一翻,脸色顿然一凝:“李时槐利用程氏与川南富商暗通款曲,除却贪污税银之外,更与山匪勾结,与此次叛乱有着莫大干系。”
“那陛下……”他知道要触及皇帝的底线了。
案上的水才擦干,兰怀恩一边整理奏疏,一边试探着出声。
“还愣着做什么?朕让你掌东厂不是让你养一群闲人吃饭的。”
兰怀恩会意,领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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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东厂的人便将李宅先围了起来。事发突然,兰怀恩行事也低调,待得众人得知消息时已是第二天。
瞧着被围得铁桶一般的宅子,过路的百姓看了都心里发怵:大官儿倒台,就要流好多血呢。
到底还未定罪抄家,兰怀恩只抓了李家几个已入仕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男丁,其余人暂且圈禁在宅子里严加看守。他还特地照顾了“小病未愈”的阁老,客客气气地用轿子把人抬进了大狱。
“李大人知足罢,还没有谁能这般风光地进大牢呢。”
李时槐脸色铁青:“定是你花言巧语谗惑陛下……”
兰怀恩轻啧一声:“佘宁的供状现在还在御案上搁着呢,还有地方官的录供,铁证如山的账簿,以及几张文书上明明白白的空印,究竟怎么回事大人心知肚明。若是当真冤枉了阁老,咱家就到时候照旧八抬大轿给您迎回来。”
他一路亲自护送着李时槐,一路嘴都没停。
“陛下已经够给你面子啦,否则你也不会有上书请辞的机会。”
“……尊夫人身娇体弱,牢中本就苦寒难熬,若是她受不住招了些东西,大人也该体谅,毕竟一辈子夫妻情深。”
“听闻大人膝下有三位公子,个个才高八斗,以后也都是栋梁之才,大人若肯认罪,他们也少受些罪。便是流放兴许也还有回京的一天,不至于缺胳膊少腿儿丢了性命是不是?”
……
“还有啊,听说李夫人在京城开了家添香茶馆,有一味蒙顶黄芽十分受欢迎,咱家也买过几次,确实不错。只可惜前些日子被一把火给烧了,可惜可惜。”
李时槐全身僵硬。他知道兰怀恩要对付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可最后这一句,忽然令他心神震颤。
李家所做的大半,皆是为了信王能继承大统。若仅是贪贿之罪,他尚有一定把握可以脱身,若谋害东宫的罪行败露,信王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
皇帝是偏心信王,但并不意味着在东宫并无大错的情况下,容许旁人算计太子,这罪同谋逆。
关乎社稷国本,皇帝拎得清。
他顿时冷汗淋漓。
但神智清醒过来时,又心存一丝侥幸:兰怀恩同东宫并无太大交集,兴许他不知内情呢。
他不动声色地往外看了看,心下到底焦急,十分希望和信王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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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这些天忙忙碌碌,虽疲惫至极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下的困倦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刻意显露人前的次数多了,她自己竟也分不清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