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西苑。”
自皇帝搬出去后,仿佛要与前朝断了关系。她也不必再日日前去请安,同样,也更不好去揣摩圣意。于朝堂上虽比从前更能放开手脚,却得更加谨慎。
一路上她有些恍然,皇帝罢朝也该有小半个月了。这些日子要紧的奏折皆由内阁票拟后送往西苑,来回路程并不短,也足见每日来往送文书的宫人有多累。
好在送过去的奏折,皇帝还肯认真批阅,只是偶尔会出现积滞现象。
然而对于朝臣来说,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这些天上书谏言的官员不在少数,远到地方知县近到京城言官,皇帝已懒得再理。
快至清馥殿时,碰到了鸿胪寺丞。
鸿胪寺丞已年过花甲,形销骨立却精神矍铄,他头发稀少得厉害,俨然到了浑欲不胜簪的地步,幸而有官帽遮挡。下巴那一小撮稀疏的山羊胡,为整个人添上一股仙风道骨之感。
他身旁正跟着两名道士,三人掩面窃窃私语半晌,直到见了太子的车驾,才如惊弓之鸟般分开。
这般鬼鬼祟祟的行径,晏朝移开眼,恍若未闻,只是在经过时开玩笑似地问了一句:“寺丞所说的大丹……当真能医百病,求长生?”
鸿胪寺丞未防那些话竟被太子听了去,一时间怔在原地,还是一旁的道士开了口:“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晏朝笑意不减:“……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①这些连长乐郡王都能烂熟于心,你也不必拿来糊弄本宫,更何况陛下,岂能轻信。”
那道士垂着眼,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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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晏朝敛了笑容,居高临下淡淡睇着他,“道人既已看破红尘,又何须这等俗物遮掩本来面目?”
说罢已伸手要去揭那道士的面具。
道士悚然一惊,连忙后退几步。鸿胪寺丞上前挡住,沉声禀道:“太子殿下,道长幼时为贼人所害,面容尽毁,只恐有污尊目,故而以面具遮掩,还望殿□□谅。”
那道士却不敢抬头了,只倔强地立在后面,局促道:“殿下恕罪。”除此以外,再不肯多说一句。
晏朝不予理会,回身坐正,示意梁禄起轿。
良久才低叹一声,思忖道,他倒是有一点参对了,皇帝现在果真逐渐在远离繁杂尘世。可皇帝并不是糊涂人,如何就能忽然开始轻信这些东西?
太子为李阁老求情一事很快传了出去。
朝臣间最开始是互相议论,到第二天便有人也开始为称病在家的李时槐上书求情,皇帝依旧不理。第三天、第四天时,请求挽留李时槐的人已超半数。
皇帝只得先派了太医前去李家为其“医治”,李时槐只能被迫好转乃至痊愈。
这样一来,原本皇帝只是未明确表态的沉默,被默认为给李家施加压力,意在逼走阁臣。
李时槐前去宫中谢恩时,皇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怒火波及臣下,当日送去的票拟处置比平常都狠了几分。
顶着重压的内阁在众目睽睽之下,由首辅杨仞识趣地背了这个黑锅——他亲自去了李家探望。
李时槐几乎完好无损地回到内阁,什么请辞什么重病俱抛之脑后,无人再提。
一场闹剧仿佛就此结束。
东宫一众属官不知内情,太子提前并未吩咐他们什么,便只管一头雾水地跟着跑,左右城门失火也不会殃及他们。
何枢终于从吏部腾出手来,特意去了一趟东宫。
东宫一片寂静。梁禄未曾通传,只道太子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