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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蜀道之难(十)

“臣观殿下已是成竹在胸?”他轻轻一笑。

“火候不到,我向来不敢大意。”

她低头,饮了一口茶,清香入喉的一瞬间,她微微一愣。

“黄山云雾。不大合当下时节,但应当合您的口味。但……”他觑着她的神色,同她目光一碰,不免有些心虚,小心翼翼地问,“若是臣猜错了……”

“我挺喜欢的,不过,”她将茶杯往桌上一搁,目光如炬,“以后不许监视东宫,你……”

她忽然看到了那个青花瓷的茶杯,上面的云雾劲松……也有些熟悉?

“殿下赏臣的,臣一直恭恭敬敬供在宅中的。只待哪次主人大驾光临……”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又突然一转话锋,轻咳一声道,“还有,殿下冤枉臣了,臣没那个胆子监视您。您的喜好也不是打听不出来……茶的这个事儿是怀清和尚告诉我的。”

晏朝默默看他一眼,兰怀恩若是没胆子,怕是没人敢担得起胆大包天这个名号了。

她盯了那茶杯片刻,缓然道:“那怎么,督公也有逐客之意?”

是说那一次她“茶满欺人”一事。兰怀恩连忙认真道:“不敢不敢,臣只怕殿下不习惯宅中用物,若当真有所冒犯,还望您恕罪。”

“我随口一句玩笑。”

“臣都认真听着。”

晏朝不语,半晌才道:“回宫罢。”

兰怀恩起身去开门,回头时她已至身后。他上前一步将人拦下:“臣今日去诏狱寻殿下并非无缘无故。陛下命臣传给殿下一道旨意。”

晏朝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默然后退几步便要跪下接旨,却被兰怀恩扶住。

“此处是臣的私宅,殿下可不拘礼仪。只说与殿下知晓即可:沈家判刑后,陛下命您监斩。”

便分明察觉到她周身气氛不对劲。兰怀恩定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良久才听见她点头:“遵旨。”

回宫后要去面圣。晏朝先至东宫更衣,后才乘轿前往西苑皇帝居处。

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兰怀恩最后问她的那句话,扰得心烦意乱。

他问:“殿下是不是喜欢沈微?”

她当然可以矢口否认。

她与沈微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稳定,君臣礼仪未曾逾越过半步。只是她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沈微适合与她做朋友做知己,却不适合做君臣,更不必说其他的。

是因为不信任吗?仿佛并不是。他是她幼年挚友,即便是在最疏远的时候,她自心底都是愿意给他留一丝宽容和谅解的。

除却亲人,沈微是唯一一个陪她从小到大的男子,也是第一个知晓她秘密的外人。相知相伴十余年,于她而言,是多少回风霜雨雪里难能可贵的一片安宁。

扪心自问:

不曾动过心吗?

一点点,都没有吗?

少女还在懵懂时,柔肠百转未被磨灭,满腔热忱已锁在宫阙里。每每夜深人静,除却对未来迷茫惊惶外,还能记起从前的时光。

有人牵起她宽大袖中的手,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杂耍、看南戏、看灯会……那样的时光短暂得只有七年,却也长久到毕生难忘。

又如那一年她十五岁,才入东宫,被罚跪在雪天里,满天的大雪纷飞,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敢冒着顶撞天子的罪名,为她撑一把伞。

即便后来的年岁里,两人见面已只是“君君臣臣”,不会再主动提、再刻意记起那些回忆,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心动,又是什么时候渐次消散,零零散散的过往,每一阵风都如浮光掠影般扫过,失了光彩,便都无疾而终了。

原本就是有始无终。

作者有话要说: 十章了蜀道之难还没完,马上十一了标题就不整齐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