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接过书, 垂首默默将书页整好合上,指尖不轻不重地划过书脊,眼波微微一凝, 半晌才温声说:“好。”
兰怀恩原也只是开玩笑, 又见她沉默, 没料到她会当真应声, 一时间有些意外。
正待再问时,晏朝已抬脚提步, 去将那本书放回架子上。他脚步轻悄地跟在后面,同她不远不近保持了三步的距离。
然后就分明看到她在转过身来时,身形顿了顿,才朝向他, 脸上神色仍旧平静, 语气轻缓:“是陛下有旨意么?”
还未及他回话,晏朝又道:“先出去说罢。”兰怀恩微微躬身, 颔首应是,侧身为她让出前路。
行至甬路转角, 兰怀恩忽然开口唤她:“殿下。”看她步子顿住,又说:“陛下倒没有什么谕旨,臣觉着与殿下有关,是以过来禀一声。”
“你说。 ”晏朝并未转身,只是听他这样说,心底不免多想了些, 目色略深。
兰怀恩默了片刻, 却问:“臣先想问殿下,于福宁寺您遇刺一事上,您是否已早有疑心之人?”
“是, ”她点头,却不点明,仍旧是不露声色,“你有话就直说。既然现在已经在查,本宫的疑心自然没什么用处。”
“那殿下有几分是疑心臣的?”
晏朝轻怔。当初疑心兰怀恩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多数人不敢说而已。邓洵一亲口向她提出来后,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说其中无人推波助澜,她是不信的。
如要问她是否疑心,还真说不清楚。她当时一心都在陆衍身上,知他定然有蹊跷,正思索着怎样入手,兰怀恩这边已是皇帝亲自解决。
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只说:“你要对本宫下手,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
兰怀恩展颜一笑:“多谢殿下信任。”转而又道:“不过邓大人除了疑心之外,确实查到了些东西。锦衣卫邱淙也才上禀,说陆衍约莫一个月前,与宫中宦侍有勾结。顺藤摸瓜,查到了司礼监一个不起眼的典簿身上……”
晏朝眉梢一凝,问他:“那可是你手下的人。”
“算是罢,但臣平时也不怎么注意他。那典簿一直是跟在随堂太监成安身边的,而当年提携成安的恩主,是计维贤。”他说完,语气顿住,觑着晏朝的神色。果然是有所触动。
然而两人皆知,计维贤不是那么好扳倒的。论起资历,计维贤要比兰怀恩老得多。他在先帝在时便已于御前崭露头角,然而之后变动太多,也可以说是时运不济,被他人占了上风。
纵使现在成安定罪,也未必能牵连到他。更不必说由此涉及信王。
晏朝“嗯”了一声,又问他:“那陛下怎么说?”
陆衍那边仍是半分也不肯松口呢。
“陛下说审。据说从那典簿家中搜出来一些受贿赃物,其他臣还不大清楚。”
他叹了口气,接着语气便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殿下,臣觉得这事儿毕竟关系到您,您是该多上点心。虽说现在查到宫里头去了,但陛下若当真无心细究,或许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了……”
“你怎么知道本宫不上心?”她斜睨他一眼,却没详细解释。只不过锦衣卫那边她一直是尽量少接触,邓洵一一般都是有大进展才来禀她,而她的人暗中也并非无所作为。
她无意间眺目远望,忽然发觉平时常走的这条甬道,仿佛也并没有那么拥挤。
如果没记错,这个时间,绕过转角,会看到豁然明朗的一片空地,周围墙角栽种着松柏,四季常青,晴好的天气阳光都会稍显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