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鲜少主动请晏朝去永宁宫, 是以她身边贴身宫女前来东宫时,晏朝不免有些惊奇。
那宫女说并无急要,晏朝只先稳下心神, 思及自己也有些事需要同宁妃谈, 当即先搁下手中的笔, 不急不缓地去了。
半路上碰到信王。他向来闲逸, 脚下步子悠然如风,身后随从怀里还抱着几卷书画卷轴。晏朝绕过转角时恰好看到他已走远, 是以两人并未交谈。
小九素爱打听那些小道闲话,前几日提及信王在府中也豢养了一只画眉鸟,与晏朝当初刻意让他看见的那只颇为相似。
晏朝闻言只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虽经先蚕坛一事, 宁妃在后宫的地位很微妙, 但永宁宫表面却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李氏禁足时,皇帝有意将六宫大权交给宁妃, 但她素来不肯碰这些,荐了同为妃位的明妃。明妃承了她的情, 待永宁宫一直颇为客气。
眼下宁妃以林婕妤有孕需静养为借口,推了其余嫔妃的求见,永宁宫反倒比从前更清静些。
晏朝见到宁妃时,她仍如往常一样,手边不离刺绣,问只说是替林婕妤的孩子做的。
“张太医上个月给林婕妤请脉时, 说八成是个皇子。现在整个宫里都盯着她的肚子, 这些贴身的我自己亲手做,一来是表心意,二来自己也放心些。”宁妃看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绣绷, 偏过头吩咐宫人上了茶,又对她说道。
晏朝微微点头,正欲开口:“娘娘……”
宁妃截过她的话,抬头问:“你在福宁寺遇刺一事,现下如何了?我听兰公公说你在湖水里冻了半天,还染了风寒?”
晏朝当即心生警惕。
兰怀恩在后宫盯着宁妃做什么?
“娘娘放心,儿臣无恙,”她答了话,顿了顿抿唇问道,“可……兰怀恩为何要对您说这些?”
宁妃轻怔,旋即凝眉思忖片刻,道:“我随口问的,他答得认真,我听着比私下传的那些闲话要可信。”
窗外柔和的阳光流泻进来,静静照在她脸上,侧颜轮廓在光影里格外清婉温柔。她深思时手中的动作会放慢,针线缓然穿梭在绣面上。
离远看不清绣的是什么,只知道璀璨的光被织进刺绣里去。她的目光仿佛盯着那些光,却将所有的明亮都容纳入眼,沉淀成了沉静。
晏朝偶尔会冒出一些念头。想着宁妃若是在江南寻个人家嫁了,她这样柔情似水的性子定然是受人喜爱的。夫妻举案齐眉,总归要比这些年在后宫蹉跎红颜要好得多。
她失神片刻,又转回思绪,轻声道:“兰怀恩为人阴险狡诈,行事向来叫人难以捉摸,娘娘还是要当心。”
“我知道。”
“先蚕坛一事,儿臣问过兰怀恩,他亲口承认,自始至终是他暗中使计引您过去。那些天宫里宫外都在议论立后之事,而您又在风口浪尖被推出去。他的目的尚且还不清楚……”她微微侧首,不禁皱了皱眉。
兰怀恩当时给她的解释是,宁妃在后宫地位距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纵使宁妃无意自己去争,也不能轻易叫人拿捏着。
先蚕坛一事目的是为让宁妃在众人面前露个头,此后李氏若东山再起,她无论如何都还有争一争的资格。且秀女大选在即,宁妃总不能叫新人压下去。
她听懂了意思,只是不明白兰怀恩为何忽然对宁妃频频示好。
兰怀恩却只说,李氏与计维贤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压下去计维贤,就得防止李氏上位。
晏朝总觉哪里有些牵强,是以暂且先不打算告诉宁妃细节。
而宁妃是的的确确惊了惊。她一直以为那是李婕妤搞的鬼,甚至因与林婕妤动胎气之事挨得太近,她曾一度暗中对万安宫加强防备。
她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活停下,低声道:“信王已借着各种理由私下见了李氏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