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小人物,越小的事,愈能显示一个人的心胸。为一些芝麻大的事挑刺儿,是兰怀恩的特长,不过皇帝却浑不在意。
这些年她与兰怀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心底只是厌恶而已,真正惹恼她的,是孟淮那件事。
“左右我写得也心烦,便去看看罢。”
晏朝突然起了兴致,伸手去拈花瓣上的露水,然而手一碰到,成形的圆珠便破碎了,逐渐流淌消失在指尖和梅枝里。
梁禄拿了狐裘,将她的手细心裹在里头,才出了殿向后院走去。
东宫后院空空荡荡。有些院子原已收拾得整齐干净,是要给太子妻妾居住的,昭怀太子在时妾室只有一二人,后来便都被遣散出宫。
她只有一个人,那些院子便空下来,落了锁。
因柴房实在干冷,小九后来向晏朝请示可否挪个地方,眼下便置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里。晏朝进去时发觉守卫挺严,里里外外各种死角都守住了,以防再次出现那日的事。
她立在门前,看着宫人将门打开,扑面迎来的气息倒还不算太冷,再定神一看,屋里还烧了碳火。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不必跟着,本宫自己进去看看。”
梁禄和小九俱有些担忧:“可兰怀恩他……”
他那人诡计多端,若真是图谋不轨,殿下现在病还未愈……
晏朝摇了摇头,迈步进去,身后人暂且将门关上。
这是一间耳房,以前亦是给宫人居住的。只是她进去发现,这陈设倒是有些意思。简简单单的柜子、桌子以及……妆台,许久没有人动过,上面的漆都脱落不少。显然是宫女的住处。
转身看到兰怀恩时,他还清醒着。只是如今早已没了当初的威风,虚弱地趴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见她来了似要起身,但也只勉强抬了个身便又软下去。最后索性侧了身子靠着。
“殿下恕罪,奴婢当真起不来给您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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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有些颓倦的眼又与她对视,同那日清晨有些相像。
晏朝目光一敛,避开他看向别处。复又微微颔首,算不计较。
兰怀恩龇牙咧嘴调整好一个相对合适的姿势,仍看着她,也不顾她目光在何处,喘了口气温声问:“殿下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手上的伤呢?这几日天冷,您得多加保重啊,风寒需得细细调养,若未根愈,来年春是要落下病根的,手上外伤瞧着也不轻,得仔细用药抹着,不能平时不能碰冰的冷的,这样冷的天冻了就不好了……您若没事还是在殿里暖暖和和的比较好,眼下不能见风……”
他蓦然闭了嘴,发觉自己好像太过唠叨。晏朝是太子,周围自有人众星捧月般将她供着,悉心照顾着。又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自责:“今日让您屈尊来奴婢这里,实在是委屈您了。”
晏朝目光仿佛定在床边,但又并未凝神仔细看,恍然有些空虚。
她没应兰怀恩的话,沉默须臾才开口:“小九说你不愿上药,是铁了心要死在本宫的东宫么?还是要等本宫亲自给你上?”
栽赃二字倒是没说出来,她觉着现下也没有必要非得这般恶意揣测。
兰怀恩笑了笑,一伸手碰到腰际,顿时浑身一颤,眼皮跟着跳了跳,忍着疼看她:“奴婢哪里敢劳动您纡尊降贵……东宫里头倒也不怕谁要害奴婢,只是不大好意思让各位公公给奴婢做这等贴身的事宜,便避着他们自己上过药了……多谢殿下关心体恤,奴婢感激不尽。”
晏朝目光微深:“你故意引本宫过来的。”
“是,您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兰怀恩承认得很干脆,他一直想看晏朝的眼睛,可奈何她根本不给他正眼,遂眉心一蹙,道,“殿下是多恨奴婢,所以连看一眼都嫌讨厌?”
话音刚落,太子的眼神瞬间移到他身上,此时便不是方才那么柔和了。兰怀恩耸耸肩,轻笑一声,倒也不惧,只哀哀一叹。
“本宫不听你废话,你要说什么直接说。”
她不喜欢那种被调侃的感觉。
皇帝便是经常用温和的语调以及和蔼的微笑,激她生怒又不敢发脾气,无数次讽刺后观望似的看她憋屈。像个物件儿一样被玩弄股掌之间,连破罐子破摔都不成。
在说出那句话之前,她进来时对兰怀恩并无恶意,看到他落魄时甚至有种同为沦落人的怜悯——尽管知道他身上的新伤绝大多数是拜她所赐。
她分得清是非,但是方才……
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他是为数不多肯说出口关心一句的人。
她抬了眼睛,安安静静看着他,平淡得没有一丝破绽。其实论身份来说,她根本无需给他正眼,更不必说两人之间还有着恩怨。
兰怀恩怔了怔,有些意外,但还是说:“您问什么奴婢答什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小九公公问的那些,奴婢仍旧是那些话,想必您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