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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青云同尘(六)

“太子向来识人不清。”皇帝不咸不淡地撂出一句,是一贯风轻云淡的语气,“朕也从没说过要废储,你慌什么。”

“儿臣惭愧。”

皇帝这话并不能令她安心,他的话从未令她安心过。

她也清楚,皇帝这样说,提及储位,便是要刻意避过信王了。皇帝那颗仁心是时时刻刻都偏向信王那边的,哪怕信王与李氏勾结几乎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明里暗里有人议论。

晏朝早已习惯这样的偏颇,对此不再多言,只微微抬头,请求道:“父皇,儿臣想再审一审李家人。”

算是回到陈修所提的问题上,同时也将殿内紧绷着的气氛松了松。

“随你,本来就是你的案子,不必再来请旨。”皇帝应得慷慨。

晏朝应了声是,缓缓起身,眼底清明。

“陛下,李氏浊乱朝常,罔上行私,图谋不轨,罪大恶极,与白存章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臣请处以极刑,阖族连坐,同党宜应重惩,以儆朝堂。”

开口的是不常露面的曹楹,声音已不复从前中气十足。自他复任后多有力不从心之态,最近连上了数道请辞奏章,奈何皆被留中。

“准,那便由……”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已有人忽然惊呼一声:“元辅!”

只见杨仞脸色苍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旁的的任鲁眼疾手快扶住他,低头看时人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皇帝霍然起身,急声下令:“速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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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杨仞仅是中了暑,又加连日忧思过甚心火亢盛以致晕厥,太医施针后很快苏醒。

杨仞一睁眼,即听皇帝在一旁唠叨:“……自川南平定以来,随后紧跟着便是李家的事。思存既早就明白朕的意图,便没必要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何至于此?”

他哑了哑,浑身上下虚脱得很,一阵一阵的冷汗频出。皇帝近在咫尺,他强撑着要起身,又被一只手摁回去。

“臣知道……”他无力地合眼,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很,轻喘一口气,张了张嘴,将好些话咽下去,才勉力出声,“子植……李氏在朝中党羽势力盘根错节,若当真要斩草除根,臣只恐伤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摘其罪状显著者重惩,以儆示众人。焉知余者不会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这话皇帝从前也说过,法子亦是屡试不爽。他叹一声:“动荡还是要动荡一阵子的,毕竟已流过血了。思存入阁多年,从未像眼下这样惊慌过,你担忧的,怕是不仅于此罢。”

皇帝神色深邃,手抚在座椅扶手上,看着眼前躺得笔直僵硬的首辅,语气仍旧波澜不惊:“朕自始至终都愿意相信李时槐,否则也不会在登基初始便重用他,提拔李氏一族,至今二十余年。朕与其妹是年少结的情分,她还为朕育有一子两女,信王亦是朕极为喜爱且看重的皇子,这举朝上下人尽皆知。”

“朕的底线是社稷江山。李氏前朝后宫勾结的时候,朕才有的防备。本欲给他一次机会,可他竟已早早手伸到边境,若非此次于处沣起兵,朕当真分毫不知,四川已尽在李家的囊中!”

“朕知道他在为信王谋划,难免就有那么一天,会算计到朕头上来。所以,思存——你说他该死不该死?”皇帝肃然的脸上铺满冰霜,眼底恻恻生寒。

“朕也知道你在慌什么,你在慌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杨仞心下悚然一惊,强撑着翻身下榻,遽然袭来的晕厥感令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皇帝捉住他的手臂扶了一把,淡声道:“你最明白朕的心思,只要无异心,朕不舍得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