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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蜀道之难(五)

任鲁乃山东人士,身材魁梧,此时身处一众文官中如鹤立鸡群,略显黝黑的面色端然肃穆。

一旁立着的陈修忍不住凝眉暗叹,任鲁急冲冲的脾气改不了,每次最先跳出来的都是他,挨打也不长记性。再者,若是当真这样简单,何至于拖到今天。

皇帝没理他,只摆摆手让他先闭嘴,随后目光一转:“李时槐,关于入贡,你户部怎么说?朕记得三年前就变动过一次。”

李时槐禀道:“回陛下,六番招讨司乌茶的旧额岁贡为五万斤,直接运付碉门茶马司易马。后诏令再增加芽茶两千两百斤,三年前于处沣上奏,言山林深峻,土地贫瘠,采办艰难,陛下准其只办芽茶。今年本该入贡,但招讨司言贡品半路被劫,雅州一带已派了官府查剿山贼以追回贡品。”

“所以一查就是数月?雅州那边处地偏远也就罢了,四川的抚按官呢?朕看了呈上来的题本,说是叛匪凶悍,难以镇压,可这局面并非一日而成。”

皇帝眯了眯眼,声音戛然而止,将话头丢给下面的人。

片刻后听得一声轻咳,有人道:“陛下,去岁川蜀大旱时,四川巡按出于私利,匿而不报。然灾伤之年报灾乃地方抚按之责,有言官弹劾巡抚沈岳亦为失职,后那言官竟被污蔑牵扯进白氏贪墨案中,以此为掩护,沈巡抚毫发未伤。现如今川南叛乱,沈岳压制巡按上奏不说,连四川布政使也不敢发一言,足见其横行霸道一手遮天。”

另有一人附和:“于氏虽势大,但招选土民,得兵仅千余人。雅州亦设有千户所,于氏却仍能带兵长驱直入,如非卫所士兵弱不禁风疏于防范,便是官匪勾结了。由此便不能不想到,当地官府乃至巡抚,是否有叛国异心……”

紧接着便是几人轮番论辩雅州叛乱原因,内因外因抽丝剥茧层层分析。

皇帝听得头疼,摁一摁太阳穴,忽才听杨仞说一句:“陛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派兵镇压,其余待平叛后由有司查证方可论罪。”

皇帝点了头,方道:“川南雅黎一带与北部鞑靼不同,地理复杂,且有些地方番部土民与府州百姓生活关系紧密,出兵平叛不难,只恐滋扰百姓,误失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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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味地安抚怀柔只会令于氏更加嚣张,进而得寸进尺……”

“清剿安抚结合方为妥善之策。于氏自起兵叛乱开始,已不堪担招讨使一职,如今是为叛匪,于氏不除则诸番难定,此后必将祸患无穷。然当地山民百姓,当实行安抚之策,以安民心。”

“若有愚民顽固不化,便也应当诛杀,以儆效尤了。只是百姓安抚工作怕是一时急不得,需得徐徐图之。”

……

一个多时辰过去,待议论结束时,杨仞再次抬头,发觉皇帝甚至已于座上阖了眼睛。至最后,殿中官员所议问题早已脱离雅州叛乱,索性成了沈岳的□□会。

杨仞如局外人一般默默冷眼观看,不参与,也不阻止。陈修偶尔同他对视两眼,只知他有在认真听,心底不免思忖:难不成只是因为他不善言辞的缘故?

争论声音渐弱,众人皆是口干舌燥。晌午暑气蒸腾,纵是殿中置了冰,夏日官服又单薄,站得久又不停地动嘴皮子,好些人仍是满身的汗。

皇帝恍惚“唔”了一声,睁开眼,说了声:“该怎么办怎么办罢……”

然而下一刻身子一歪,闭着眼忽然倒了下去。众人大惊,即刻有内侍前去请太医。殿中顿时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兰怀恩命宦官将皇帝安置进侧殿,手中拂尘一杨,居高临下朝众臣道:“陛下龙体有恙,诸位大人都退了罢。”

随即也不看众人的脸色,伸手一弹袖上尘屑,转头迈步先行出去了。身后仍是意料之内的指指点点,他轻嗤一声,并不理会。

安抚好其余人,几位阁臣不约而同暂且留了下来以待皇命。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有宦官前来禀告说皇帝醒了。杨仞等人进了侧殿,才看到太子也在,不免愣了一下。

晏朝道:“父皇命本宫于殿后听议。”

殿中宫人各自忙碌,数位太医则集中在皇帝身侧,已诊过脉眼下正在商议。院判向皇帝禀毕,又出来向几位阁臣回禀。

仍是暑热所致。在上回停朝原因之外,此次又增一条:操劳过度,忧思过甚。

几人欲上前询问,皇帝叫兰怀恩拒了,却又让杨仞上前。不过说话内容却是所有人清晰可闻的。

“……足见凉殿并不解暑,朕搬去豹房又不耽误朝政。再者,庆元皇帝不还住过清馥殿么,同在西苑……出了三伏朕就回来。”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