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怀恩只暗忖,太子若当真有正事,带着个长乐郡王也麻烦。正要提议将他送走,忽听晏朝说:“宫外人多眼杂,同行不妥。”
“这还请殿下放心,臣……”他轻咳一声,到底顾忌着晏斐,委婉道,“臣既然跟来了,自有责任护殿下无恙。”
“你不是要办事么?”她大约明白他话外之音,暗中留几个人手盯着耳目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臣叫程泰先去查了,”兰怀恩一伸臂,佯作无奈,“臣也要去郊外,只身一人路途遥远,祈殿下捎一程。”
晏朝扬眉,他还真敢提。
车内的晏斐在背后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她眼底仍是波澜不惊,边回头边道:“你上来罢。”
一上马车,两人大眼对小眼,皆是不大高兴的模样,几乎同时开口。
“六叔能不能叫他下去!”
“殿下能不能将他送回去!”
晏朝头疼:“不如你俩都下去。”
“那还是别了。”
晏斐本欲以主子的身份恶狠狠震慑一下兰怀恩,结果发现眼前的督公面对他时着实有些可怕,几分笑面虎的森然味道令他毛骨悚然。
又想起来宫中对他的各种传言,连怒气也生不起来了。
因带着晏斐,马车不便急行。经过闹市时外面人流熙熙攘攘,充耳尽是人声鼎沸,贩卖声嬉笑声说话声嘈杂喧闹。
晏斐极少出宫,掀了帘子从缝隙里窥见那一番热闹景象,眼前一亮,再顾不得喊热,只絮絮叨叨惊喜赞叹。
兰怀恩瞥了晏朝一眼,转头去叫梁禄,将人喊过来又丢给他银子:“公公去买些吃的,能占嘴的就行。长乐郡王吵到你家殿下了。”
“……”
梁禄看向晏朝,见她点了头,却没接兰怀恩的银子,微一躬身便去了。
时辰过得不算快,热浪却已先阵阵袭来。马车上自不如宫中舒适,晏斐好动,待下车时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滴,晏朝将帕子递给他。他开口道谢时还带着满口蜜糖的清香。
——晏斐自己尚算节制,谨记着母亲和太医的叮嘱。
他看上去活泼好动,实则体质偏虚,又易生病,平日里照顾他的宫人都极为小心。
接过六叔的帕子时,他还有些恍惚,莫名想起疏萤来,她照顾自己时最为贴心。正欲张口问她的近况,又思及母亲那日奇奇怪怪的语气,终是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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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香茶馆除却各种茶以外,最近新出了几味渴水①,倒吸引了不少百姓进去。梁禄拿了两顶帷帽出来,晏朝等人本就已换过服饰的,只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提前便备了帷帽。
晏斐张嘴一吹轻盈娟纱,问她:“六叔,我们不是已向皇祖父请旨了吗,干什么还要遮掩?”
晏朝一偏头,看到兰怀恩两手抱肩。又移开目光,轻道:“微服出巡,恐扰百姓。”
兰怀恩一咂嘴,看了看自身:“臣今日特地换了套淡色衣裳,温和的,应当不吓人。”
茶馆内人并不多,几人挑了二楼一处偏僻角落坐下,也恰能透过栏杆看到一楼的境况。
“今日在下请客,公子要喝什么茶?”
兰怀恩掀袍坐下,身形微侧,“啪”的一声挥手将折扇一展,丝毫不怜惜扇柄那枚小巧的青玉坠子,朝脸上胡乱扇出一阵疾风,直吹得鬓边几缕发丝乱颤。
雪白的真丝扇面,赫然一个如斗行书:
热。
“……”
晏朝指尖抖了抖,默然片刻,轻咳一声问:“你写的?”
兰怀恩点头:“是。臣才学不如殿下,若有幸得您墨宝……”
“本郡王也比你写得好,不如公公交给我。”晏斐忍不住插嘴。
“郡王的字没有殿下的好看。”
晏斐小脸涨红,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最终晏朝仍要了蒙顶黄芽,兰怀恩倒是朴素地要了普通绿茶,晏斐想喝杨梅渴水,奈何怕生病,便随着晏朝了。
那口茶呷到口中时,晏朝愈发觉得心底沉郁。的确同东宫的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掺了东西的,余韵竟还更显清凉悠长些。
兰怀恩一直有意无意注视着她,隔着绢纱看不清楚她神色,只知她有些轻微异常。
半盏茶时辰未至,梁禄在一旁朝晏朝点了头。目光向楼下看,果见一个穿戴普通的男子同小二说了些什么,随即茶馆老板亲自出来,几人相偕到后院去了。
晏朝眸色幽深,偏头对晏斐说道:“你走得慢,我叫小九送你去信王府,你先去见你四叔,等会我也过去。”
晏斐有些迟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起身告退。
待他离开,兰怀恩才问:“殿下不是怕打草惊蛇么,怎的还要去信王府?”
晏朝的帷帽低了低:“太热了,避暑。听闻信王府后院的避暑小院修建得不错,去看看。”
兰怀恩不知前因后果,一头雾水。这分明就是她不愿说,可眼下他跟都跟出来了,便斟酌片刻才问:“这茶馆里的蹊跷,殿下介意同臣说说吗?”
她迟疑须臾,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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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喜在后院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老板从库房出来,忽然同他说,茶没了。
“不是一直都充足的么……”
“方才不知因何失火,火势挺小,但不少茶叶已被尽数焚毁……”
石喜焦急如焚:“那你叫我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