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审视了一圈,仍是鸦雀无声,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低头又看了看那几封奏折上的内容,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数道弹章,来自不同人,分别弹劾吏部尚书曹楹、两名六科廊的给事中、一名翰林院修撰及一名太监,罪名各不相同。
然而细想,前段时间兰怀恩被疑谋害东宫时,似乎便是这几人前前后后追着针对他,现如今福宁寺一事结案,兰怀恩得了精力,便转过头来报复了。
杨仞逼自己冷静下来,抑制住拿着批红去面圣的冲动。他又仔细看了看,沉声吐出三个字:“是圣意。”
除却任鲁外,其余几人虽震惊,面上却都还算镇定。纵是在弹劾之列的曹楹,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而已。
“元辅,这……”
皇帝怎么可能也知道?皇帝若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兰怀恩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陈修沉思良久,仿佛猜出来什么,看着杨仞由怒转忧的面容,正欲开口,却被外头一声高喊打断:“陛下驾临文华殿,传召诸位阁老。”
待完好无损的兰怀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人心底皆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皇帝一开口劈头盖脸先问责杨仞。奏折是在内阁拟的票,然而那几封“恰好”漏了,至于究竟是谁的错,未曾追究到本人之前,自然要先找首辅。
杨仞一头雾水,却也不得不先认罪,皇帝来势汹汹,他竟无从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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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鲁见状顿感义愤填膺,不假思索脱口求情,言错在兰怀恩自作主张。皇帝怒道:“司礼监以为内阁未有票拟,正是因不敢自作主张才拿来给朕看的,你是在指责朕么?”
阁员里脾气最差的就是任鲁,然而偏生他竟是经廷推进来的。
皇帝冷着脸,直接叫宦官进来将他拖了出去,又打了四十杖。
是的,任鲁同时也是挨板子最多的阁老。廷臣中他正值中年,资历年龄都浅,任鲁年轻时学武,考过武举不中,后才弃武从文,现又任兵部侍郎,体型便是孔武有力。
廷杖挨得多,也习惯了。掌刑太监又不敢真的对他下死手,在床上躺个十来天便接着生龙活虎了。
皇帝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说了句:“批红发下去罢。”这便是默认那几封弹章的内容了。
曹楹当即脸色一变,跪倒在地,叩头道:“臣知罪。”
皇帝不动声色地颔首:“朕理解你的丧子之痛,你不妨回去多歇歇。”
——弹劾曹楹的奏折中的确有“尸位素餐”一词。他自曹弗死后,精力远不如前,虽不至于算渎职,但确有懈怠之处。
“陛、陛下,臣……”吏部素有“天官”之称,虽未革职,但皇帝这说法实在令人心慌。
“暂由吏部右侍郎摄尚书事。”
皇帝说完最后一句,也不管众人面色如何,径自摆手:“都回去罢。”抬头看他人行礼告退,又说:“元辅留下。”杨仞遂又止步。
晏朝知道文华殿的消息时,还在阅览府丞呈上的文书。詹事府府丞恭敬立在堂下,年近五十但认真得一丝不苟,凡经他手的文书必是一字不错,连纸页边角都平整干净。
他有洁癖,府坊局所有人都知道。
而此时,晏朝能感受到他那双炯炯的目光正看着自己,盯得她顿感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