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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云色绵绵(三)

他喉中蓦然一热,目光从她隽秀的面容上移开,捏紧指尖,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殿下。”

“怎么了?”

他的心忽然定下来。思绪一点点清明,又恢复如常,低声道:“您是要借着陛下的手除掉计维贤么?”

晏朝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灼灼目光,只得微微偏过头避开,复又颔首道:“是。但计维贤身上尚未查清的疑云,便留给陛下自己去猜了。”

沈微大致能猜出来她的意图,也不再多问。

“臣听闻崔文藻一事,是殿下求的情?”

“算是罢,”她摇了头,又点头,后轻一哂,“他还不至于因着一个姓氏牵连仕途,叫天下人误会天子与储君这般蛮横霸道。”

她说得轻巧。沈微却清楚,这道理众人自然都懂,然而连首辅杨仞都因此与皇帝闹了别扭的事情,到晏朝这里,定然也没有那么简单。

晏朝看了看他,重新执笔,目光在笔尖凝了凝,笑意温和:“我自然知道,在这件事上其实结果早有定数。但你以为陛下在固执什么?我一开始的确没打算管,可后来才想通,我即便不开这个口,也会有人想方设法将我拉进去,倒不如顺着陛下的意。”

沈微默然。

他一直不懂,皇帝究竟为何要无缘无故地一次次去为难她。

若说忌惮的是东宫,从前的昭怀太子便不是这样;若仅是不喜晏朝,也到底是皇帝的亲骨肉。

他忽然想起来,数年前,接二连三的大事,昭怀太子薨、温惠皇后崩、皇子晏平谋反……那几年民间亦是多灾,到处的哭声,和死亡。

而晏朝,面临的是满朝文武和皇帝施加的压力。皇帝不断动摇,不情不愿地立了晏朝为储。

他难得一次能见到晏朝,便捉住她的手腕,抓着机会问她:“……你可以逃出去的,装死也好,逃走也罢,总比在宫里担惊受怕的好。”

彼时的晏朝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细细的眉一扬,逐渐长开的五官精致清漠,已有几分温惠皇后的影子。她天生带着天潢贵胄的薄凉,第一次对他说话毫不客气:“凭什么?母后当初让我出宫是想我活着,父皇要我回宫便是还了我尊位。君子素其位而行,素富贵,行乎富贵。我既然是中宫嫡出,那个位子我就有资格坐上去。”

再后来他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一路看着她艰难却坚定。她变了很多很多,逐渐陌生到找不见从前的影子,但他仍旧愿意跟着她。

沈微眼睛有些酸涩,将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抬眼看到晏朝已经不再理会自己,独自安安静静地执笔描绘,此时已分明能看出是一个人了。

他并未靠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殿下画的是……”

晏朝停笔,看着纸上的轮廓,自己也有些愣。沈微侧首望了望他的神色,起身探头去看。

“一位公公?”沈微挑眉,画上那人头上中官帽堪堪成型,棱角分明。而面容妖艳得不似太监,唇角一扬,恰如春风拂面。他看久了,后脊竟莫名渗出寒意来。

“殿、殿下画兰怀恩做什么?”

晏朝拿起画一端详,凝眉轻喃:“像他?”又摇头:“我没点眼睛呢,小九也长得好看,兴许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朝朝最初的样子就是一腔骄傲,满眼山河。

后来变了。